秦烨心下冷笑,神情却是一副惋惜的模样。
“如今,我哪里还能称得上是王爷?我是大商国的千古罪人,是天国的驸马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乌良忙摆摆手说,“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打赢了胜仗,谁还会记得当初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听信谗言,秦泽那小子册立为太子名不正言不顺,殿下您是在清君侧啊!只要战胜了他们,大商国的天下还不就是您的。”
秦泽听得他的话,眉宇间的阴郁忽然就散了开,眸中蓦地就有了神采,哈哈大笑道:“乌丞相,还是你有远见啊!”
秦烨笑着注视着乌良那副虚荣的嘴脸,想着留着他还有些用处,就先暂且绕他一回,待自己大业完成,再来收拾他!
曾婷瞧着他们两人关系和睦,担忧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伸手握住秦烨的手,微笑着说:“烨儿,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秦烨坐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天压在心底的阴郁缓和了一些,但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有家不能回,从今往后就要寄人篱下的生活在陈国了,如狼一般的双眼阴沉了下去。
“母亲,是孩儿让您受累了。”
曾婷轻轻伸出手去摸他硬朗的脸庞,眼眶中不知不觉闪烁着泪光,“是母亲没用,是母亲得不到你父皇的喜爱,是母亲连累了你。”
秦烨不屑的冷冷哼了一声,起身沉声说道:“终有一天,我会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三天后,萧凌赶回了北关。
当秦符见到她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表情。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青云山庄是通敌叛国的内奸,他身为大商国的宁王,是不可能再和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如果是以前,要是和凌儿成婚,或许还能得到青云山庄的支持,可是现在,她不仅是穆氏满门的遗孤,还是青云山庄的罪孽!
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说清楚了。
秦符静静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淡淡的说道:“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萧凌缓缓的闭上眼睛,清冷的泪水默默的滑落下来。她努力的平复心绪,睁开眼面容坚韧的道:“殿下,让我随您上战场吧。”
秦符以为她会说让自己不要离开她,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句话,心里自然有些失落。回过身,他凝视着萧凌清俊的眸子半晌,开口说道:“战场由不得儿戏,你不能去。”
萧凌听他这么说,并不继续纠缠,而是抱拳一揖道:“殿下,后会无期!”
秦符闻声一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拉住她,猛烈的风突然狰狞的肆虐起来,他的心却一寸寸的冰凉,蓦地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了。
萧凌很快就从北关离开了,马不停蹄的赶往岳阳县去。
从北城门混进去,萧凌还未歇一口气就直奔去县衙。
她躲在县衙对面的一条窄巷子里,眼睁睁的盯着衙府里的动静,直到看到仇大虎大大咧咧的走了出来,萧凌毫不犹豫的弹出了一枚小石子,正中仇大虎的脚踝。
仇大虎立马像是一头猛虎一样浑身毛发倒立,警惕的观察着衙府外的一切,就在目光对上巷子口的那一刹那,萧凌将露出的半个脑袋猛地缩了进去。
仇大虎瞳孔一敛,顿时飞速的追了上来。
待到巷子里,躲在暗处的萧凌突然走了出来,仇大虎没有看清来人就拔刀挥去。
萧凌脚尖一点,嗖地向后一滑,低声说道:“大虎,是我。”
听见她熟悉的声音,仇大虎猛地收回了欲挥出去的大刀,抬头一看,惊呼道:“萧大人,怎么是您啊?”
萧凌连忙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速度极快的拉他到一旁的暗处蹲下。
“大虎,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仇大虎一听,立马拍拍胸脯回道:“萧大人,您说,只要大虎能办到,一定尽力。”
“我想去北关参军,但不能用我的身份,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萧凌扭头对他说。
青云山庄通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仇大虎当然也知道,只是他不相信萧大人会是坏人,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他皱眉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我听老狼说过,他好像认识一个在北关招募士兵的官员,我找他去说说。”
“那好,要是能成,就在义庄去找我。”
仇大虎兴冲冲的走了,萧凌便去了义庄。
义庄残旧的大门半虚掩着,萧凌轻轻的推开门,一阵阴凉的风蓦地腾地而起,吹起了她的鬓发。院子里冷冷清清,那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使得义庄显得更加清寂。
她缓缓的走了进去,脚踏在地上有着微微的声响,可是这个时候,却能听得十分清晰。
“有人吗?”
清脆的声音在院子你响起,却没有人回答她。
忽然吱呀一声,屋子的门被一阵大风刮开了,萧凌停驻了半晌,径直走了过去。
推开屋舍的门,门大打开,斜斜的阳光照射了进去,屋子里的尘埃宛如漫天雪花四处飘扬,萧凌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伸出指尖摸过屋内的桌椅,上面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来这里有些时候没人住了。
白夙和江城都去哪里了?
她退出房间,寻了一个地儿准备歇息一会儿,目光无意落在了院中梧桐树下的长条案上。
走过去,坐在条案前,拿衣袖擦了擦上面一层细小的灰粒。
这一路从梁国骑马回来,还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不知不觉就趴在上面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到有人在轻轻的推自己,萧凌缓缓的睁开眼睛,发觉天已经黑了。
只见仇大虎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对面,说道:“萧大人,您可算醒了,您的事老狼已经办妥了。”
仇大虎从怀中小心谨慎的掏出一纸文书搁在条案上,“萧大人,这是参军的文书,您拿这个去就行了。”
萧凌感激的点了点头,收好文书,“对了,江仵作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听邝叔说,好像是白帮主的父亲快不行了,江大哥陪他回家了。”
“回家?”萧凌眉眼一蹙,问道:“他的家在什么地方?”
仇大虎老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萧凌敛眸想了想,又嘱咐道:“我回来的事,除了你和老狼,千万别人其他人知道了。”
仇大虎重重的应诺一声,然后就起身走了。
第二天,萧凌拿着文书顺利的进入军营,成为了北关最为低下的杂役兵。
北风疯狂的肆虐,漫天黄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整个北关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奋勇拼搏,热血奋战的将士们,他们一次次的抵御外敌,抵御北国耶律蛮子的侵扰,却没想到这一次是要与自己国家的人相战。
大商国已经满目苍夷,再也受不住横尸遍野、血染江河的战事了。
当权者的眼里只有自己手里的权势,完全不管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
这片残缺的焦土就快要毁掉了!
几百年前秦昌公建国的初衷终于在滚滚岁月流逝中掩埋掉了!
葛瑄肃立在军营外的土坡上,微微仰着头,看着东方雄伟壮观的北连山脉,此起彼伏断裂连绵的山峦就像是帝王的龙脉,有高有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只是这样就苦了孕育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了。
然而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大的鼓声突然传来,军营的将士们紧急的排列成军阵,头顶的黑色幡旗迎着狂风猎猎翻飞,狰狞的狮子就像是要从幡旗上飞腾而出。
葛瑄眸光一沉,急急奔向军营,不想却与一个穿着杂役兵兵服的少年撞在了一块儿。
萧凌刚从河边打了一桶水,听见军营中鼓雷突然响彻天际,扛上水桶就往军营跑去。萧凌思绪紧锁,根本就没看见侧面奔来的人,等看清了,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连水桶轰地撞了上去。
在北军中,葛瑄向来是个老好人,不管是谁,他都笑颜迎合。他赶紧扶起被撞在地上的小士兵,询问道:“没伤着吧?”
这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凌浑身一怔,低垂着头爬起来,哈腰驼背的连忙回道:“小的没事,多谢葛千总帮衬。”
说完,提起只剩下的半桶水,压低着头从他跟前匆匆走过。
葛瑄瞧着他相熟,皱眉想了想,突然眸子一沉,他冲上前拦住那小士兵。
萧凌驻足,没有抬头,依然弓腰驼背的提着水桶。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葛瑄眼神疑惑的瞧着她。萧凌没有法子,只得将头抬起来。抱歉的对葛瑄说道:“葛叔叔,是我。”
葛瑄一看见他的样貌,整个人差点儿惊呼出来。虽然萧凌刻意把泥土抹在脸上,葛瑄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萧,萧大人,你这是……”
“葛叔叔,我有一件事必须得做,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好吗?”萧凌急切的说道。
葛瑄垂眸,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说:“你是为了宁王。”
萧凌听着他平静的语气,却是十分惊讶。
“葛叔叔,您怎么,怎么知道?”
葛瑄有些怜惜的看着她,“孩子,有些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虽然我不能像当年那样征战沙场,但这么多年,还是有许多忠义之士愿意出手相助,半个月前你还住在宁王位于岳阳城南面的宅子里,我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葛瑄那双显得十分沧桑的眸子微微闪动着,大风掀起了他的衣袍,一股苍凉的悲触油然而生,他喉咙有些许哽咽,“孩子,听我一声劝,宁王不适合你。”
树林里的蝉鸣如热浪般起伏,厚实的云层遮挡住了太阳的万丈光芒,带着热气的大风呼啸而过,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萧凌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云层,眼睛有些酸痛,整个人恍惚了起来。
或许宁王真的不适合自己,但她却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葛千总,不好了,不好了,怀王攻陷邑都了。”一个小兵神情焦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这话平地激起千层浪,葛瑄和萧凌齐齐将目光投了过去。
那小兵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张开嘴,牙齿磕得响亮。
“怀王,怀王率领五万大军突袭邑县,邑县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萧凌紧绷着面容,扭头看向葛瑄,毅然坚决的说道:“葛叔叔,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扔下他不管不顾。”
葛瑄重重的叹口气,摇了摇头,“孩子,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这般简单,不过既然你要坚持,我也一定会帮你。”
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萧凌感激的说:“谢谢葛叔叔。”
泰宗二十三年八月,十万北关雄狮挥师东进,大举进攻邑县,战火迅速蔓延至整个北方。秦烨率领五万大军坚守西方邑城,自称景宗帝的天国大帝陈怀镇守南面禹城。
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