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脚，啊啊啊……子游装模作样的惨叫出声，英俊的五官搞怪的扭曲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喜感。

　　看着他局促的，只为逗自己开心的蹩脚演技，柳清颜的心有一丝温暖，子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亲人，就像哥哥一般，聊天打屁，相互调侃作怪，这份感觉美好的令人想要压在心底的深处珍惜。

　　踌躇了良久，小心翼翼的问道：“有我姐姐的消息吗？她最近的情况如何？”组织的规矩极严，私自打探其他杀手的情报视为叛徒行径。但是她关心姐姐的近况，心里存着一分希望，或许子游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姐姐的情况。

　　子游闻言，收了满脸的喜意，换上一副内敛冰寒的表情，柳清颜心中咯噔一下，他在怪自己破坏组织的规矩吗？

　　子游噗嗤一笑，化解她心中的犹疑，眉目低垂，语气分外凝重，就像在冰水里镇过：“柳寒烟的情形很不好，主人派她去刺杀夜国吏部侍郎，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她中了埋伏……”

　　“什么？埋伏？姐姐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柳清颜焦急不已。

　　子游长长的叹了口气：“拼杀的时候，面纱掉了。吏部侍郎见你姐姐长的漂亮，想要捉活的，她这才有机会逃了出来。虽然受的伤不重，但是这次任务失败，主人大发雷霆，组织的规矩，你懂的……”

　　组织的规矩……想起那沾着盐水的鞭子，幽寒无光的地牢，柳清颜的心拔凉拔凉的，姐姐从小身体就娇弱，怎能受的了这些罪责？

　　“放心吧，我出发的时候，她已经被人从刑室里面抬了出来，有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一定能够平安无事。”子游伸出手，在柳清颜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拍了拍，入手的瘦削骨感令他心疼。

　　八年前，第一次见到清颜的时候，她只有八岁，梳着总角小辫，正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被酒味刺激的皱的跟苦瓜似的小脸看见他从房顶掉下来，一瞬间又恢复成小大人般的成熟稳重。他当时就想杀了她，没想到清颜却大胆的摸着他不断流血的伤口，一本正经的道：你受伤了，需要上药。

　　子游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被清颜稳重镇定的眼神所惑，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没有下杀手。十几日的时光，清颜每天给他疗伤、换药，他不配合时还狠狠的瞪眼，他的幽默就是在清颜无数的白眼球中培养起来的，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平日的性子是要多冷有多冷，就连冰都被自己暖几分。他们之间也有了那个每年五月初一相见的约定。

　　一转眼，八年过去了，当初瓷白粉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窈窕淑女，不过子游心底却没其他的心思，一直将清颜当妹妹看待，就如同现在，妹妹想知道点什么，就应该倾囊相授，就算坏了组织的规矩又如何，大不了挨一顿鞭子。

　　收了回忆的心，子游轻轻的在柳清颜的肩膀拍了几下以示鼓励，下手的重量极有分寸，带着哥哥对妹妹的宠溺，带着朋友间肝胆相照的豪情，唯独没有男女之间的旖旎。

　　柳寒烟的境遇在柳清颜心中造成的震荡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方才渐渐平息，事情已经发生了，柳清颜也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姐姐吉人天相，尽快养好身子。

　　悲伤过后，柳清颜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努力的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带着姐姐离开组织。去过那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日子，再也没有刑罚和鞭子，没有利用和伤害，她们要做自己的主人，支配自己的命运。

　　心情骤然开朗了许多，对着子游遥遥举杯：“谢谢你。”谢谢子游遵守约定来陪她过生日，谢谢他冒着被处置的危险打探姐姐的情况，不论哪一种，都当得起她最诚挚的感谢。

　　子游安慰的笑着，为她做事，纵使潜入刀山火海亦百死无悔，鬼使神差的想到这次的任务，莫名开口：“清颜，若是哪天我死了，你记得来我坟头添一掊土。”

　　柳清颜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伤感瞬逝，旋即翻起漂亮的眉眼狠狠的瞪了过去：“呸呸呸，子游你福大命大，我死了你还活的好好的呢。”

　　清颜眼中一瞬间爆发的来不及收起的悲伤重重的撞在子游的眼中，他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清颜中了冰炎和血煞的毒，血煞他不知道，但是中了冰炎的毒，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两年，他……他真是嘴笨，哪壶不开提哪壶。

　　子游收了胡思乱想的心，讨好一般的做着鬼脸：“是是是，我长命百岁，清颜也长命百岁，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死过一次，对于生死的话题柳清颜格外的敏感，她讨厌这种感觉，撅着嘴，佯装生气的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偏要提生生死死的，难道想让我把你轰出去？”

　　见清颜不再悲伤，子游哈哈笑着端起酒杯：“哈哈，我错了，不该惹恼寿星，自罚三杯。”

　　三杯烈酒下肚，子游面不红气不喘，夸夸其谈，从八年前两人相遇之时谈起，将每一次见面每一次对话都一一复述一遍，逝去的时光在子游的巧舌如簧中宛如倒流，柳清颜开心的听着，偶尔也附和着，将那段只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在脑海中一一复现。

　　不知道为什么，柳清颜觉得今夜的子游很奇怪，反反复复的说着两人相知相识的场景，生怕自己忘了他。

　　天色渐白，夜色将尽，酒气弥漫的小小聚会终于走到了尽头。

　　子游撑着桌子，脚步略微踉跄几步才回复了镇定，目光带着酒后特有的混沌和慵懒：“清颜，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柳清颜淡淡一笑，扬起桌上的酒杯，轻啜一口：“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倒是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万分小心，明年今日，等着你来喝酒。”

　　子游微微一笑：“明年今日，我一定会来的。”

　　说完，重新蒙上面纱，推开窗子闪身而出，黑色的身影与黎明前浓重的夜融为一处，成为最好的保护。

　　柳清颜倚着窗，心思翻涌起伏，杀手的生活就是如此，今日不知明日事，生命脆弱如斯，不知何时会殒命。

　　她是这样，姐姐是这样，子游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