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很矫情 第二十二章 来自东方不掰的告白
作者:微生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坐着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东方不掰的官宅,却被告知东方不掰一大早就去上班了,我站在他家大门前反复掐算数次,有点矛盾。首先,他没有不见我的理由;其次,正常情况下,今天应该是他休假才对啊,难道说他记错日子了?

  守门的麻子脸对我的猜测嗤之以鼻:“我们家大人多精明,连我们下人偷吃厨房点儿东西他都知道,你觉得他能算错日子么?”

  我也觉得这样的猜测不靠谱,那条千年老狐狸可是连左相都要畏惧三分足见其道行深厚,他的掐算本事肯定比我厉害,没准儿皇帝今儿穿了什么内裤他都算得出来。

  难道他是因为害怕夜长梦多所以找个机会把闻人统给了结了?身为御章台的头儿,他可是背负先斩后奏之权的人。因为猜不透他的用意,我不免心下开始惶急。

  在我摸出一锭银子后,把门的麻子脸便笑眯眯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家大人昨天收到一笺情诗,是女人送的,我偷看了一眼,落款是「雅雅」。”麻子脸上的麻子都在释放着憧憬春意,“那个诗笺香的呦~咱们大人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宫大人,你懂的。”

  是的,我懂的,佳人有约,这谁能拒绝的嘛对不对。我略略沉思,想起户部的帐房美女们,其中一位的花名正是「雅雅」,联想到最近东方不掰的感情动向,我长长舒一口气,放心了。

  至于帐房美女们通常如连体婴儿般出现的事,我根本不想追究,东方不掰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过来我也不会担忧,东方不掰其中一条名言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关心则乱,从前赵祁就说过,我不适合做坏事,因为我经常害怕事情败露而反复粉饰,殊不知,言辞闪烁、行迹诡异更引人注意。

  把银子抛到麻子脸手中,我神秘兮兮的凑近他:“诶,跟你打听个事儿。”

  麻子脸一脸贱笑,“大人请问。”

  “我问问你们家大人最近的感情动向。”

  “这是我们自家大人的私事,我怎能出卖自己的主子?”麻子脸又缩回去,痛心疾首的摇头,“宫大人这不是陷我于不忠不义么?”

  我又递过去一锭银子,“这怎么能算是出卖主子呢?你看,我也不是外人,还在你家主子手底下干活呢不是?放心,我就是最近惹大人生气了,想找个机会弥补弥补关系,我这不是投其所好嘛。”

  “当然,当然,”麻子脸眉开眼笑的把银子纳入怀中,“我们大人念旧,所以在女人方面还是青楼老相好,户部小新欢这些您都知道的人,不过,新届状元郎最近总是来找我们大人,苦苦哀求着见上一面,可大人给我们都下了死命令,不许放这个人进来。还有新届探花郎,大雨天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直到人昏过去了大人也不肯相见。”

  我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水,这应该叫有仇吧?

  麻子脸一个小媚眼抛过来,那水漾的秋波电得我全身一阵酥麻,“宫大人没听过相爱相杀这么一说么?”

  我恍然大悟,肃然起敬,双手抱拳,“想不到真的是高手在民间啊,原来东方不掰大人已经如此牛掰,看门的护院都是这等高人。”

  麻子脸亦抱拳,“客气客气。”

  “好说好说。”我再一次向他手里嵌了一锭银子,“重点讲讲状元郎和探花郎的故事。”

  麻子脸看我出手阔绰很大方,为了笼络回头客,培养固定客源,他结合坊间的小道消息,绘声绘色活灵活现为我重新演绎了一番新皇制下的大臣间的禁段之恋,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俗套得一脸狗血的三角恋故事——探花郎爱上了状元郎,状元郎爱上了东方不掰,可惜东方不掰不爱男人。

  讲到最后,麻子脸自己都被感动的泣不成声,“状元郎自那天第一次上朝一见之后念念不忘相思成灾,遂展开凌厉攻势追求索爱,可怜了探花郎默默仰慕状元郎多年,亦追随多年,如今一朝便爱上他人。”他叹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不爱,只因为不是对的人,所以才生不出情来罢了,说到底,人生在世,还是情字误人呐。”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麻子脸,在他被麻子挤得几乎只有一条缝的眼睛里我清楚的看到了对尘世的通悟,他扔下腰间宝剑,一把置掼在地,“如此杀厉之物,我也不稀罕他了!”

  我继续呆若木鸡。他大概演得过瘾了,转身对我一揖,“我尘心已了,这便遁入空门,看施主与我有缘,我便再告诉施主一句话。”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恣意荡漾在各个角色中转换得不亦乐乎,他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话便大步流星的离开,连大门也不关,不得不承认,他离去时的背影颇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东方施主无意间说过,他说,虽然他荤素不忌,那位状元郎也委实惹人怜爱,可却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

  我没见过那位状元郎是情有可原的,因为赵祁又新赐下一个恩典,念宫燕理政大理寺辛苦,准我不必早朝,每日天不亮就要奔往宫中的日子实在煎熬,所以旨意一下,我便每天心安理得的睡大觉。现在宫廷政务人员已经人满为患,就算是凭借实力考上来的人也需要等待某个位置空缺,等待期间则作为文学士贡职于国子监,而文学士又是不需要天天上朝的,不然大殿容纳人数有限,人都来了会装不下,总之,种种原因之下,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从来没见过这届考上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我才不会承认我不上朝才是真正的主观原因呢!绝对不会!

  不过,哪天也得抽点时间去会一会那位连东方不掰都得退避三舍躲避其锋的状元郎了,他是有何等背景加身,才能让号称陛下的「影子」的东方不掰也要收敛气焰呢?真好奇啊。

  可惜了,有什么话只能等我从东方不掰那里谈话回来才能再说了,真不知道和他谈完我还能不能活着。

  虽然豆蔻年华无限好,但我认为,人这一生,应当活的有点价值。生命宝贵,的确应当珍惜,可也需要一些可以为之看淡性命的信仰,才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不是么?

  对于闻人统,我早有觉悟。哪怕不能再报家仇,我也不能再让无辜的人重复我纪家的老路,看着爱我疼我的人被冠以污名悲惨死去,我做不到。

  辞别东方府,我打算去宫里碰碰运气,虽说东方不掰今日上班的目的是幽会情妹妹,可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一个来者不拒的男人,和一个风骚不检的女人,孤男寡女的在一块,会从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谈到哪里去。

  尤其是东方不掰,听说那货辉煌的战绩之一就是曾经把纵横帝都连杀二十六人的变态连环杀手吓得自绝经脉,我真心不认为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会在有肉吃的情况下依旧道貌岸然,那他不是折了就是掰了。

  所以我踏入御章台的时候,是抱了吃闭门羹的打算的。谁知为东方不掰把门放哨的姐姐很随意的挥挥手,跟我打个招呼之后就放行了。

  越靠近那扇需掩的门,里面「相谈甚欢」的声音越是闹耳,我回身对着不远处的副使姐姐求助,但她只给了我一个「放心大胆的进去吧大人不会责怪你的」的眼神,然后继续对镜贴花黄。

  我只好默默的诅咒她怎么打扮都嫁不出去,天知道她都已经多大的高龄了。

  武林高手运功之时容不得外界一丁点儿打扰,因为聚精会神的过程被突然打断就会引起真气波动,将有极大的几率导致经脉受损运功不畅,重则反噬自身走火入魔重伤不治后当场死亡,尤其是,赵无忌说过,这码子事和高手练功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好吧,我承认我如此话多是因为紧张,毕竟我还没有嫁人呢,看这种羞羞的事情多不好意思啊。捂脸扭捏半天,我距离门扉还剩一步距离。

  算了,死就死吧!我一咬牙一狠心,伸手就去推门,我管他东方不掰会不会真掰,反正后天就是闻人统三司会审,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

  话虽是如此说,可我终究是纸老虎一个,门“吱呀”一声开后,我根本不敢抬头瞅屋内衣衫半褪的二人,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红得像是猴屁股。

  “大大大大大、大人。”

  闻人统衣冠不整的微笑着看我,貌似不介意我破门而入,反倒是户部美女撅起小嘴儿翻我白眼,不过鉴于我级别比她大好多,动动指头就能整死她,所以他也不敢出生。

  大概是东方不掰和蔼可亲的眼神给了我力量,我的嘴皮子麻利不少,首先,我诚挚的表达了我的歉意,“大人呐,呜呜,我真的没说什么,你家把门的那个麻子脸就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看破红尘了!”

  东方不掰明媚而忧伤的斜45°角仰望了一下天花板,“无所谓,他早晚会回来的,我们家还缺个看门的呢。你也别太在意,他原来是少林弟子,法名昆仑,后来……唉,因为一些事情,脑子坏掉了,不得已只好还俗,到我家把门这些年来,每个月总要犯几次病。”

  少林弟子?还法号昆仑?天啊,我和我的小伙伴被这个奇思妙想的世界震惊了。

  “唉,这不是,他那届的少林方丈出家前的恋人在昆仑当长老嘛,于是门下弟子们的名字就……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在须弥山高峰会上打得天翻地覆水火不容的佛道两教都开始相信爱情了!

  “那个,燕儿啊。”东方不掰见我半天没反应,很是为难的开了口,“你还有事么?没有就……你看我也不是赶你,只不过——”他晃了晃身上的美眉,邪邪的笑开了花:“当然啦,我的燕儿要是想留下来观摩鉴赏,我也是不介意的哈?”

  户部美女坐在他的腿上,笑得花枝乱颤,身体更像是兑了水一般,软软的往东方不掰怀里靠得更深。

  我自横刀向天笑,禁止大便随地尿。

  从袖子里哆哆嗦嗦摸出两粒药丸,我才勉强克制了连番袭来的重重尿意,可还是不争气的腿肚子打颤,“那个,大大大大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我我、我有事情、情向您汇汇汇汇、报。”

  东方不掰笑得一脉天真无邪,“行啊,你说吧,我还能再憋一会儿。”边说着,边用尽浑身解数,调戏得身上美女娇喘连连。

  “关于闻人统一案,恕属下直言,罪证不实。”

  “啪。”东方不掰桌上的茶杯应声落地。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按下了可以让世界静止的按钮,可最后,我才发现,是东方不掰用内力推动掌波,把我震成了短暂性失聪。

  所以东方不掰暴喝让户部美女退下的话我没有听到,户部美女恋恋不舍的软语娇音也未入我耳,我直愣愣的站着,觉得世界一片嘈杂,却又安静得让人心不安。

  我冷眼旁观东方不掰在我面前演出一场绝情分手的戏码,直到户部美女走后,东方不掰摸了摸我的耳朵,我才得以重获听力,那种感觉,就像是藏在水底多年的水鬼第一次得到出来透口气的允许。

  “对不起。”东方不掰突然向我道歉,眼睛中的哀戚瞒不过人,他仿佛是眷恋我发丝柔软的触感,反复摸弄着不愿放手。“对不起,本想让你置身事外才什么都没有说,果真我还是算不过皇上,你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他凑近我耳边,语气卑微到几近哀求,“燕儿,收手不管好么?我府里的宝贝,随便你挑什么去。”

  我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拿钱堵我的嘴呐!我立即跳开离他三丈远,义正言辞,“你以为我宫宴是见钱眼开的人吗?不是!我有职业道德情操!一点点金银珠宝别想收买我!”

  这话在东方不掰那里被翻译成“你得用很多很多的宝贝才能收买我”,一见有门而我,他连连点头,“你把我整个家搬走都好!还觉得不够的话,你可以把我也带走!我会受贿,挣了钱上缴给你。”

  看着东方不掰那一脸期待的「求包养」,我扶额无力吐糟了。

  多少年后我还记得那一天,光同尘舞在古旧的房间内,时间缓慢到静止不动,打碎映在脸上的光影,狂傲不羁的男子站在阳光下,舍去醉生梦死的假面,像是遥远时空中曾经千山暮雪的爱侣,他用认真的表情对我说,宫宴,你是男人也好,魔教祭司也罢,我东方不掰,真的很喜欢你。

  很感人的场面,很动听的情话,可这是说给宫宴的,不是我纪欢若,所以我可以铁石心肠不改颜色。

  对不起,东方不掰,既然有情,就不要怪我利用了。

  露出楚楚可怜的目光仰视他,我可怜兮兮的问:“你既爱我,那我的愿望,你可愿帮我实现?”

  东方不掰不知是圈套,信誓旦旦立下重誓保证,绝不相负。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欣喜的表情碎落,但我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那么,如果我的愿望是闻人统可以平安无事呢?”

  东方不掰的表情很有意思,如果是在平时我一定能大笑出声,我看他把笑颜一点点泯去,换上一副不能掩饰的心伤。

  他转过身躯不看我,我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但我沒动,就算这样有些对不起宫宴,我还是决定把这份情意一直消耗到殆尽的那一天为止。

  东方不掰也知道我会坚持,于是,他给我讲了一段记忆。

  “世人都骂我爹是个佞臣,最后死在清君侧的勇士刀口下是活该,但我爹曾和我说过,他是个忠臣,我也相信他是个忠臣。先皇叫他权倾天下,他照办;先皇叫他鱼肉百姓,他也照办……他明知道会被杀头,他清楚自己的下场,也明白他的妻儿何其无辜,但他还是为了忠诚,心甘情愿的舍弃一切……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甘愿用污名也要守护皇帝,现在我也做了佞臣,虽然我还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我,已经成了陛下的刀。”

  “整个御章台也是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刀。”东方不掰转身的时候眼圈泛红,却不改眉眼怜惜,轻轻落在我的额际,“你曾经是被陛下称赞的一把刀,冷血无情,舍弃一切天真烂漫,只顾完成任务,这才是一把好刀,是我私心,不愿再让你沾染血腥。”

  “陛下说你是天生的刀,本性难易,如今看来,你这是在把刀刃指向皇帝。”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恍惚中已经感觉到触摸了真相的我不愿意接受如此残忍的事实。“闻人家几世卖命,最后,竟要连满族都要搭进去么……”说到最后,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东方不掰亦是一脸黯然,“我曾于一个月前夜入皇宫,筹谋此事,我得到的命令是,闻人家必须断绝。谋反,不过是给一个他无法求生的罪名而已,闻人统身为右相多年,这些把戏他也曾耍过,有怎会不知内情?”

  也就是……无法救了是吗?依闻人叔叔的性格,君要他死,他绝对会毫不犹豫。

  我苦苦追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家族,是否也和如今一般,死于帝王的需要?

  瞪着血红的眼珠,我厉声喝问,“是否纪家也曾遭此厄运?”

  “纪家?哪个纪家?”东方不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应该不是御章台所为,就算是闻人统案也要留下真正的案底,纪家,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凭空,消失了……”

  东方不掰目光直竖,“不对,你怎么会关心起纪家来了?”

  我一时慌乱,找不出个像样的借口,只好匆匆逃走,“我,要去看看闻人统……”

  “别听信赵无忌的话,他在害你。”我逃出大门时,东方不掰忽然冒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我转头看去,他还在原地,一脸若有所思。

  糟!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脚下两只小腿因为惊吓轮转得像是风火轮,我远远逃开他的目光注视。

  终于,我累倒在一个无人的拐角,泪,止不住的留。

  是谁?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哽咽?

  “爹啊,对不起,我护不了闻人叔叔……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