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阴冷;气氛,低沉;男人,盛怒;女人,淡然。
玉和凤眸低垂,安静地望着满是碎片的地板,等待姬云峥说话。可她等了很久,双腿几乎跪麻了,却只感受的到周身气压越发低沉,却没有一丝丝男人要开口说话的感觉。
玉和恍惚抬首迎向他,恰逢冷风自外头灌入,轻轻掀起了脸上的面纱,卷起了男人高高束起的墨发。此刻的姬云峥,端坐在高几个台阶的椅子上,双手紧绷放置在两侧扶手,脸色时黑时红,青筋尽露。
哪怕二人隔了有十步之遥,玉和依稀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想要撕碎她的怒火。
“把面纱扯掉!”
黑着脸的男人如地狱阎罗,声音平平,没有丝丝让玉和看到希望的温度。
又见玉和不说话,男人又问道:“是要自己扯掉还是朕扯?”唇侧,漾起一抹残笑,那深入骨髓的冷漠让玉和的心没来由骤停一阵。
默了默,她在心底兀自叹了声,素手轻轻抬起,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面纱摘下。
辗转,又是长久的沉默。
姬云峥的深眸沉下,视线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从额头自凤眸,从眉间忧色到鼻尖,再从那微翘的红唇到下颚,没看一处,眸中幽邃黯然加深,含怨带恨,浓烈不消。
“你没死!”
男人的声音哑了,声线凉薄。
玉和双手蓦然握起,红唇微微抿起,“禀皇上,玉和没死www.shukeba.com。”而后与他直视,又问道:“既然玉和已经按着皇上的意思来了,皇上可否让我见见她?”
“荣慧,是谁的孩子?”过了好半晌之后,姬云峥又问道,视线死死地瞪着她。
玉和深知今日若没让这个男人满意,他定是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于是垂眸,把一切娓娓说出,“是皇上的。”
男人面色稍霁,换了个姿势唤来了躲在外头的元福,“把荣慧带来。”
元福得令,快速地把还在闹小情绪的丫头抱了进来。小丫头一见到玉和,连日来在姬云峥那里受到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小嘴一扁,扑腾到玉和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娘亲,娘亲……”
玉和还真没见过这丫头哭成这样,自出生起,哪一天不是被耶律家的两个兄弟捧在手心里疼的。可如今,竟被自己的生父吓成这般。
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玉和轻声说道:“荣慧乖,娘亲在。”
视线怔楞地望着荣慧的头发,见原先被自己高高竖起来的小冲天辫早没了,心里禁不住嘀咕一阵。
对于荣慧来说,冲天辫是装饰;但对玉和来说,这奶娃娃的冲天辫可是标志,是她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丫头的秘密武器。
可眼下……说剪了就剪了。
真是狠啊,这头发她可是留了好久了。这会儿被彻底剪短了,以后怎么还能在茫茫人海中把爱玩爱闹爱跳的荣慧找到的。
荣慧细细鼻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瞅了眼黑着脸的姬云峥,这才小声问道:“娘亲,爹爹,荣慧要爹爹。”声音颤颤地,怯怯地。
玉和吻了吻孩子的鼻尖,“等娘亲办完事,娘亲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小丫头这才点头,小手扒拉着玉和的肩膀,脸上的恐惧也渐渐消失。
姬云峥实在是受不了这母女在自己跟前上演这种情深难掩的戏码,挥挥手,让元福把荣慧带下去。
元福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玉和怀里几乎又要睡过去的荣慧。玉和也很无奈,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故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抱走。
房间的门再度被关上的那一刻,辗转,又陷入了沉默。
男人的黑眸一直死死地看着玉和,打量着她的每一处,原先的怒火此刻渐渐消失。
“这些年,过得如何?”很久之后,他问。
玉和笑着回她,“屯米、生孩子、养孩子、等大旱,生活过的忙碌充实。”
“还有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男人兀自补充了句,少顷又冷笑出声,“委身于三个男人,同时应付他们,不累吗?”
玉和讶然。细细思量一番之后才发觉男人话中何意,心底狂笑一阵之后,也不和他遮遮掩掩了,“挺累的,哄完这个要哄那个,还不如当年全心全意伺候皇上来的轻松。”
这话是实话。自打生了荣慧之后,姬南弦缠着她,耶律瑾瑜缠着她,少将军更是处处对自己撒着温柔网等她自投罗网。以前和云峥一起的时候男人醋劲大,可那时的自己只是伺候男人一个啊。哪里像现在,处处不讨好。
当然,这话听在姬云峥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了。玉和瞧着他脸色又黑了几分,一猜想便知他是会错意了。
“久别重逢,你就没有话要问朕吗?”又过了很久,男人又问道。
玉和默了默,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裙摆,心底兀自思量了很久之后,唇瓣张了张,终于问道:“绵忆,可好?”
“死不了。”
玉和:“……”
“还有呢?”
玉和摇摇头,“只要绵忆过的好,我也就无怨了。”
“哐当”一声,是桌上东西被扫落地上的声音。
玉和搞不清楚她这句话哪里错了,怎么男人又生气了?
“你倒是一个好母亲!”男人挖苦他,阴阳怪气的嗓音听的玉和万般刺耳。
却不是一个好妻子。
玉和在心里替姬云峥补了这么一句。
姬云峥的太阳穴自打女人进屋的那一刻就一直跳个不停。
早在察觉到女人可能没死的消息的时候,他就不断地在想,等真的面对面见着人的时候,到底要如何惩罚她?到底要如何发泄心中的恨怨?
是一剑穿心杀了她?是绑起来五马分尸?还是当众斩首向天下昭告这个蛇蝎女人不良的居心?
他想了很久,就连昨夜归来他都在想这件事。直到现在当真见到真人了,看她过的这般好,心里的恨与怨又多了几分。
姬云峥冷笑,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玉和走去。
在她跟前站定,俯身,他抬起女人的下颚,笑着眯起眼,逼近她。
“离开朕的两年,潇洒了?恣意了?滋润了?”视线落在她额前碎发上的疤痕,男人黑眸辗转变深。
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什么一剑穿心、五马分尸、当众斩首,这些都先往后推。
对于这个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越发妖艳美丽的女人,这个越发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女人,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
“Gan她!狠狠地Gan她!今天若不Gan死她,他凤阙江山就跟她玉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