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项天磊思绪纷乱之际,饮水机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寂静中发出砰的一声响,他即刻缓过心神,起身拿着隔温玻璃杯倒了半杯温开水,缓步走到客厅放到沈夕妍的手,轻声说:“喝点水----”温热的掌心碰触到她的小手时,传来浅浅的冰凉,空调都开好一会儿了,而且温度比平时要高一些,她的手怎么还这样凉啊。
沈夕妍紧紧握着杯子,因为是隔温玻璃即使是开水杯壁也是凉的,微凉的小手握着冰凉的杯壁,手心更加凉了。顿了两秒,她把杯子轻轻地送至嘴边,慢慢啜饮了两口。
项天磊坐在她身侧,两人之间不过相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她狭长的桃花眸微挑,眸色暗沉,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个安静无声的小女人,别说开口说话了,她就连喝口水好像都不会发出一丝声音的。
都已经过去十五天了,她依然不曾开口说话,金炜请了国外两位有名的专家来会诊,专家说她的眼睛是有希望复明的,只是需要一个过程,可是对于她的失语,两位世界级的专家也都是束手无策,她的声带与喉咙都是好的,根本没有受到一丝损伤,可是她就是不会开口说话了,专家都觉得奇怪。
看来,她的失语果然是心病。
吃过晚饭,差不多要十点了。本就阴冷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寒风夹着豆大的雨珠咂到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就像一曲交响乐似的,打破了一室的静寂无声。外面虽然寒风肆起,暴雨如注,但是室内开着空调却温暖如春,只不过就是过于沉静了,显得有些冷清。
沈夕妍吃过饭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听电视,项天磊还在吃饭,因为她的眼睛看不到,每次项天磊都是先喂她吃饭,然后他再去吃。在客厅坐了十多分钟,沈夕妍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困倦已经袭来。见某人还没有扶她上楼的迹象,她便缓缓起身,双手扶着沙发边沿打算循着记忆中的路摸索到楼上去。可是,起身走了两步腿就撞到茶几的棱角上了,还好现在天冷穿着厚实的打底裤,撞的也不是特别的痛,就像是被蚂蚁啃咬了几下,她眉心皱两下,疼痛便缓缓消失了。不过她心里却相当的懊悔,又特气闷,觉得自已挺没用的。
她原本以为在这里住了三年多,对别墅里的环境已经十分熟悉,能驾轻就熟了,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把路况给摸索出个大概来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已这般没用,竟然一点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被撞了一下她还不死心,又摸到另一边准备另开一条路径,虽然这一次的情况比第一次好一些,不过走到第五步时脚突然间绊到茶几下垫着的地毯了,被闪了下,身子摇摇晃晃间跌坐回了沙上发。
这下,沈夕妍心里有些火气,紧紧咬着唇角,重重叹出一口气,空洞无神的眸子蒙上了深深的无奈和沮丧。
她现在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呢?
别说出门了,就是在家里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要是以后她的眼睛不好,真要成为一个吃饱等饿的活死人吗!而且还是那种连吃饭都要让人喂的活死人,现在不仅仅是吃饭,就是洗漱,上厕所,都要让人帮忙的。
这般想着,沈夕妍瘦削的小脸倏忽间染着颓废之色,黛眉越蹙越行,面色无限哀痛。原本,她想着老天既然又给了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她也打算好好把握机会努力活下去,虽然她不会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与抱负,更不会再去奢求快乐与幸福,却很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放下心中的爱恨情仇,寻一份平平静静静的生活。
可是,如今看来,这最简单不过的生活标准,眼下对她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如今的她,不但陷入暗无天日的黑暗中,还独自活在无声的世界中,她的未来没有光明,更不会有希望。也许,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等到两鬓斑白面临死亡的那一天,她都只能这般窝囊地活着,成为所有人的负累吧!
现在,项天磊能照顾她,只是纯粹的在可怜她,同情她,所以才没有把她赶出去,让她自生自灭。可是过段时间等到他那短暂的良心泯灭了,他的耐心用尽,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她轰不出去,纵然他好心不把她扔在大马路上,一定会把她这个累赘送到精神病院去吧。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要何去何从,要如何去生存呢难道真的打算在精神病院没有尊严地过完余生吗
项天磊吃完饭便去厨房洗水果了,并没有看到沈夕妍在客厅挣扎的一幕,等到他端着切好的水果来到餐厅时,也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因为她此刻正低着头,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整张小脸,只能看到她高挺的鼻翼。
项天磊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坐到沈夕妍身边,用牙签挑扎了一个樱桃,“夕妍,吃点水果吧,这个樱桃很甜的----”这十多天的照顾,他已经慢慢熟悉她的喜好了,她不喜欢吃酸的东西,甚至有些略带酸味的水果她都不愿意吃,偏爱吃甜食。
因为电视开着,而且又在生闷气,沈夕妍并没有听到脚步声,感知到沙发的颤动,听到他说话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她抬高下颌,眉心依然皱着,漫无方向地扫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然,她抬头的一瞬间,项天磊已经把她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了。只见她咬紧唇瓣,挑着眉梢,面色极其颓然,落寞,无助。尤其是那双失去光辉的水杏眸,沉寂的就像是一汪死水,哪怕投进一块巨石都激不起半点涟漪来。
静静看了两眼,项天磊的心猛然一颤,随即又泛着痛楚,就像是尖锐的刀尖轻轻划过心口一般,虽然没有撕心裂肺的痛,但那微微的刺痛却生生搅乱了他强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