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腕上那块价格低廉的手表，我垂下目光定定凝视指针一停一顿，缓慢的以圆形方式游走。
瓷碗里的几片牛肉早早失去原来的温度，即便是之后服务员端上来的宫爆鸡丁，我也没品尝多少。
实际上，饭桌上的辣菜全是由吴晨一人抹干净的，程颖和唐安宁两人胃口原本就不大，除了每道菜上来时必要动动筷子，之后她们的木筷便一直躺在瓷碗的边缘。
唐安宁把后背依偎木椅子后方的墙壁，作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开口：“我觉得世上有鬼。”
口气不是肯定，听得出这句话中含有一丝困惑。
程颖微微扬起下巴，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赞同唐安宁的话。
我尽可能装作注意时间的样子，把头垂得更底些，没任何兴趣去参与她们二人之间的交谈。
吴晨倒是啪的放下木筷，从牙签罐里倒出一根牙签挑着牙缝，一副慵懒的说道：“我不相信有鬼。”
唐安宁对他的话没有表示出任何情绪，而是理顺后面的马尾辫，环视了我们三人一眼，讲着：“我跟你们讲件事。”
吴晨依旧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知趣的是没有打岔，或许是已经对女生交谈这种话题而感到麻木了。
“这是我舅舅当年开货车载运货品时遇到的怪事。”与之前装作高傲的气质完全不同，此刻的唐安宁眸中蕴含着不少女生应有的好奇和困惑，看起来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心想难得她会露出这种模样。
她咬咬下嘴唇说着：“好像是前些年七月遇到的事情。”
在她说话同时，我不由自主把视线移到吴晨脸上，正发觉他也盯着我，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他无可奈何扬嘴笑，又立刻作出一个嘘声的表情，大概意思是指——不要打扰到那些小女生的谈话。
“我舅舅那时候受到一个朋友嘱咐，运送些东西，记得从乡下到县城，又从县城到乡下，来回好几趟。”唐安宁有意把声音降低，忽然抬起头朝向柜台道：“老板，麻烦能把我们这边的灯灭掉吗？”
中年发福肚子攒有一圈赘肉的老板笑笑没说话，拉了拉一条麻花绳后，我额头上端那盏巴掌大小的灯立即熄灭了火苗。
仅仅一霎，户外晚霞中的光线使我们在座四人的肌肤添上一层晕红，乍看之下，有点偏向于古铜肤色。
得到想要的气氛，唐安宁沉着脸色：“那天将近凌晨四点，因为对方给的酬劳比较多，所以我舅舅一夜都没睡，赶忙起来运货。”
“如果是平常，他一般会上高速公路去县城，但那时候高速公路已经不让限行，只好走另一条小道。”
“那条小路的中央是乱葬岗，周围荒无人烟，特别阴森，一般很少人会去哪块地儿。”唐安宁浅浅饮了一小口可乐，继续说：“不过那晚我舅舅经过那条路道中途，正巧看到四，五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坟墓附近玩耍，说是玩耍，其实不过是喝酒喝高了，发酒疯罢了。”
“他心想反正有几名少年在那边热闹热闹，干脆也停车先抽个烟歇息一会。”
“不过……”唐安宁突然正色道：“怪事就发生了，其中有一名青年正踩在一块墓碑上，解开裤腰带撒尿，结果一眨眼，那名青年的头颅‘蓬’的一声，着火了。”
“我舅亲口跟我说，那小伙子整个身体一下子噗通从墓碑上摔下来，火势从头一直蔓延到全身，几名青年霎时吓傻了。”
程颖呀的发出低吟，问道：“后来呢？”
唐安宁摇摇脑袋，马尾辫左右晃动，散出一股甜甜的香水味，说着：“后来我舅舅立刻开车跑了，多半怀疑是闹鬼，至于那几名少年事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吴晨眯着眼睛不解：“这跟鬼有什么关系？”
“笨。”程颖掐了掐吴晨的胳膊肘道：“肯定是因为他们踩坏人家的墓碑，下面的鬼魂才上来找他麻烦。”
踩坏人家的墓碑？
我把视线从手表处移开，直望天花板，回想起当初吴晨踢烂工场那间木门的事情。
记得日本民间有一种描写死人的说法，叫‘咒怨’，当然，不是指电影的咒怨，而是指一般因为临死前含有怨念，所以死者附近留下了死者身前所有的积怨，如果有人一旦踏入那块区域，就会发生倒霉的事情。
不过这种解释丝毫没有科学依据，也解释不通，如果真得存在，那吴晨那次昏倒的缘故是否与那名女尸有一丝半点的瓜葛？
可是纸扎人又如何解释，他说在四楼楼道看到有可疑男子看着他，据他的面貌描述判定，我认为那有极大概率是纸扎人的模样，而且五金店曾经也在尸体周围探查到几个纸人。
况且最可笑的是，纸人怎么可能会动？
“要是我遇到那种事情，肯定先去寺庙拜拜，买个玉佩带一带。”程颖鼓着腮帮子道。
唐安宁伸出食指晃了晃：“那可不行，玉佩没开过光，就相当于一个装饰品而已。”
等等……开光？
对了！
我立刻收回神智，朝向唐安宁：“你手机借我一下！”
唐安宁微微讶然，兴许是看到我阴沉沉的表情，身子往后倾斜：“你要做什么？”
“借一下。”我调整呼息，以恳求的口吻说道：“我要查些事情。”
她眨巴着眸子，布满困惑盯着我，从LV包里取出一部手机壳呈粉色的苹果五代递给我：“密码一零一零。”
我快速摁动手机屏幕，头也不抬道：“能上网吗？”
唐安宁皱着眉头：“可以，但你不要看视频。”
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回复她的话，立刻输入一个有关‘未解之谜’事件的网址，输入几个关键字。
一秒左右，显示了几行字迹。
……
“一九六三年，某处县城一户人家举行葬礼时遇见一桩怪事，祭奠里上有两个纸扎人不翼而飞，事后在庭院后面被搜寻到。”
“一九六八年，西北一座某某村庄有两名青年亲眼目睹纸扎人在树林中匀速移动，当地村民怀疑两名青年是眼睛劳累产生的幻觉。”
“一九七一年，某某村庄一名男士为了敷衍父母亲，随意买了个纸扎人放置床上，对亲人谎称那是她生病的妻子，事后有人听闻，那名男士声称自己亲眼目睹纸扎人在客厅移动。”
“一九零八年，慈禧太后去世举行葬礼时，当地购买大量纸扎将，纸扎兵，事后第二日，有人多次宣称在故宫周围目睹到纸扎兵。同时，葬礼仪式期间有人宣称看到纸扎兵转过头……”
“一九五一年某月，凌晨四时许，三名男士亲眼目睹某县城的广场上滞留数名身份不明人士，据调查后发现，是某宗教举行开光仪式时，残留的几个纸扎童。”
“喂，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吧？”唐安宁的声音立即打断我的思绪。
我揉揉眉头，闷不做声把手机还给她，心底悄悄琢磨起吴晨的话，以及那夜工场遇见的事情。
“你还愣坐着干嘛？”唐安宁接过手机，轻轻拍拍我的左肩膀。
我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走啦，带你去游乐园。”她说着，指了指正在柜台付账的吴晨跟程颖，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桌面，才发觉饭宴已经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