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 第18章 信笺
作者:张未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李元吉离开秦王别宅,径直回了齐王府,他怒气依然未消,一言不发冲到寝殿,倒在榻上休息。一旁的宫人见他这般模样,都不敢问,任由他躺着。

  许久,王府总管赵福轻声过来道:“殿下,该用午膳了,千万别饿坏了身子。”

  李元吉不耐烦道:“不要烦我。”他转了个身,面朝里躺着。

  赵福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李元吉只是去探了一次李世民的病,真不知道为何气成这样。他在府中久了,知道多说无益,便退了出去,吩咐宫人准备一些茶点放在榻前几上。

  李元吉骑了半日的马,浑身酸痛。不过他顾不上这些,他脑中现在还能想到的,只有程如烟。

  “今日还不如不去”,李元吉懊悔道,见了这一面,除了让程如烟更加厌恶自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并且,他竟然在盛怒之下,掷出了佩剑,实在是太无礼了。

  其实李元吉并不想一见面就气势汹汹地发难,相反,他一直再想,如果有机会见到程如烟,一定好言好语向她解释一下上次侍卫的事。谁知一见到程如烟出现在秦王别宅,他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李世民和他对同一个女子倾心,而且更得先机。

  这次见到程如烟,程如烟一个字都没有和他讲,她一定还在想着上次的事。怎么解释才好?李元吉双手枕在脑后,觉得事情真是越来越糟糕,下次程如烟再见到他,估计会转身就走。

  他心中大乱,不知道躺了多久,一个小太监禀报道:“陆参军求见。”

  李元吉这才有起身的意思,旁边宫女忙上前扶他坐了起来。李元吉抬头看了一眼小太监道:“让他进来。”

  赵福引着陆奇进来,礼毕,赵福陪着笑脸道:“殿下,陆参军是从历城赶来的,一路奔波,到现在还没有用膳那,正好就让陆参军就陪殿下一起用膳吧。”说罢,他对陆奇使个眼色。

  陆奇不明其意,有些拘谨:“这样不妥,微臣岂敢……”

  李元吉着急等陆奇回话,反而道:“那就依赵总管的意思,你吩咐下去,让人备膳。”又对陆奇道,“快坐下。”

  陆奇不安地拱手道:“齐王,微臣有负殿下重托。此番前去历城,并无太大收获。”

  李元吉有些失望,却道:“不要紧,把你打听到的,和我说来便是。”

  陆奇道:“那女子武德五年前都在兖州。武德五年,历城有一户人家的宅院要变卖,她的父亲看中了这个宅院,便出资买下,于是一家人从兖州搬到了历城。她的父亲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和一些志趣相投的士绅有些来往。据说他府中布置,行为规矩皆与寻常人家不同。”

  听到此处,李元吉眼中一亮,示意陆奇继续说下去。

  陆奇接着道:“武德六年,齐州刺史的侄儿慕名向程家提亲,程家一开始就回绝了这门亲事。谁知男方不死心,多方托人说合,甚至刺史都亲自出面提亲。许多人都以为,这次程家推托不掉了,谁知,这门亲事最终还是不成。自此之后,历城更是传言纷纷,都说这户程姓人家必定来历不凡。”

  李元吉急道:“齐州刺史一定知道程家的来历了?不然怎么会不再提亲了呢?”

  陆奇面露愧色:“这位刺史刚刚过世,微臣多方托人向他的近侍、家人打听,都没有结果。如若程家真是出身不凡,恐怕知情之人也会刻意隐瞒。”

  李元吉派陆奇前去历城,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此陆奇能带回这些消息他已经满足了。他点头道:“你辛苦了。你这几天不必当值,在府中好好休息。

  陆奇走后,李元吉陷入苦苦地思索中。陆奇带来的消息更加验证了他的推测,程如烟有一个显赫的家世,不然怎么能驳回刺史的面子,又怎么得到消息,在武德三年离开洛阳?只是奇怪的是,她的姐姐为何又被送了人?他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获罪?她的父亲若是在大业年间获罪,莫非是为了避免牵连女儿,才将一个女儿送了人?

  寝殿中寂静无声,已到了掌灯时分,几名宫女小心翼翼地点亮烛火,寝殿瞬间亮如白昼。

  李元吉看着跳动的烛光出神,程如烟如若出身名门,那对自己只有好处。他的王妃于武德六年过世,此后,他一直没有再纳新妃,这件事,一直成了李渊的心病。如果他遇到门第般配,且心仪的女子,再托几个姐姐在李渊面前美言几句,李渊一定会欣然应允。但是,如果李世民从中插手,事请怕是要麻烦许多。李渊最忌讳有人惹他的嫡子不和,倘若知道他们两兄弟中意同一个女子,李渊只会将程如烟当做一个蛊惑他们兄弟的女子,怕是还会迁怒于她,他立程如烟为王妃一事,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无论如何,不能任由程如烟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和李世民越走越近。李元吉猛地站起身来,现在该怎么办?他走了几步,复又坐下,吩咐宫女准备纸笔。只能这样了,他还不能随意出入皇城,只能托宇文铭带信给程如烟了。

  李元吉思索良久,方动笔开始写。他俯案写了半个时辰,密密麻麻写满数页信笺,方才停笔。他拿着信笺,仔细浏览一遍,觉得言辞不够恳切,命人取来火盆,一把将信笺投入火中,从头再写。

  李元吉重新写信,对自己要求更加苛刻,有一个字稍微不满意,便投入火中烧掉。旁边侍候的宫人看着齐王写信烧信,皆不明所以,只能规规矩矩地伺候茶水笔墨。

  戌时已过,有一个宫女小心提醒道:“夜深了,殿下明日还要上朝,奴婢伺候殿下休息吧。”

  李元吉正在浏览写好的信笺,随口道:“不急,我还有事。”

  他看完信笺,还是不甚满意,便又投入火中烧掉。

  夜更加深了,赵福也过来催促:“殿下今日累了,再不休息怕是明早要误事。”

  李元吉头也不抬道:“误不了事,你先下去吧。”

  不知改了多少次,李元吉看罢信,总算心满意足,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女答道:“卯时快过了。”

  李元吉一愣:“这么久了。”

  他命人去取信封,锦盒等物。宫女将东西取来,李元吉亲手将信笺封入一个精致的信封,写上“程如烟亲启”的字样,将信放入锦盒,再将锦盒封好。再写好一封信,交给旁边的太监:“将这封信和盒子都交给宇文铭。”太监忙领命出去了。

  李元吉这才觉得肩膀酸痛,他站起身来,自己揉着肩膀,心中竟然有些惴惴不安。他抬眼望去,天已经亮了,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自己马上就要上朝,不能歇息了。

  程如烟回到许府,便前去许夫人住所。刚过了回廊,迎面遇到宇文芸兰从许夫人房中请安出来。程如烟忙欠了欠身,称道:“嫂嫂。”

  宇文芸兰温婉道:“如烟回来了。”她仔细打量程如烟一番,遂道,“走了一路,累了吧。”

  程如烟道,“不累。嫂嫂是去看望母亲了吗?”

  “是。”宇文芸兰点点头,“夫人让我平时多陪陪你。”她看着程如烟笑道,“如烟,你有闲暇,多来我房中坐坐,我们一起绣绣花也好。”

  程如烟忙应道:“好。”

  “如烟,”宇文芸兰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拉着程如烟的手,“我有件东西要给你。”说罢,她吩咐跟着自己的丫鬟,“快去取公子送来的锦盒。”

  程如烟满心狐疑,但还是乖巧地等在一边。少时,便有丫鬟捧了一个锦盒过来。

  宇文芸兰从丫鬟手中接过锦盒,纤长的手指在盒盖上轻轻划过:“齐王给你的。”她抬头看一眼程如烟,见她面露窘态,笑道,“齐王所托,我不敢拒绝。不过,我只管将东西送到,这么处置,那就是你的事了。”她将锦盒塞到程如烟手中,对她微微颌首,便带着丫鬟去了。

  这信是宇文铭送来的,宇文铭虽然一心盼望宇文芸竹能嫁给李元吉,但李元吉的吩咐,他却不敢不听。

  程如烟觉得有些不自在,将锦盒递给鸾枝。她进房拜见许夫人后,回到房中,鸾枝拿着锦盒道:“小姐,你总要打开看看吧。”

  程如烟接过锦盒,疑惑地端详着手中的锦盒,盒子很轻,开口竟然还被封住了。她目光在封口上停留片刻,遂放下锦盒,打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封信。她缓缓地拿起信,信居然很厚,她苦笑一下,有什么事要写这么多。

  程如烟看看桌上的锦盒,再看看手中厚厚的信笺,上面端端正正写着“程如烟亲启”。李元吉的字也写得不错,这么厚的信,估计要写好久,难道李元吉要赔礼了?她心突然跳了几下,完全没有勇气去看信。她把信放到桌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这封信,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吩咐鸾枝道:“取火盆来。”

  鸾枝愣了一下,天这么热,要什么火盆,但还是依言取了火盆过来。

  程如烟看着火盆中乱窜的火苗,狠狠心,将信掷了进去,火苗很快就吞没了信笺,“程如烟亲启”几个字慢慢消失不见,信转瞬就变成了一团灰烬。程如烟心中忽有一阵不忍,她慢慢闭上眼睛:“我们之间不该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