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玄轮 第十三章 夜雨楼兰
作者:南门青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神隐镇,祁家小楼房。白无期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被祁家小楼法阵镇压下鬼符后,在祁晓霜几天悉心照料下,白无期体内的六道玄力和鬼符阴气,已经渐趋平衡。

  看着木床上血色好转的白无期,祁晓霜轻舒了口气。

  三天来每到夜里阴气最重的时刻,她便背着这位黑衫少年浸泡药水。

  第一夜匆忙之际她救人心急,并无如何在意男女之间的赤体相对和授受不亲,待她缓过神来,再度要帮这位少年男子脱衣入浴,却是说不清的羞赧和为难。

  再次脱衣时,只好在下身盖一丈白绫,待入水之后再扭首扯去,而将其抱到床上躺睡时,干脆也是衣服不穿,只简单围上白绫,扯上被单。

  但白无期如今鬼气浓郁,若是被神隐镇的其他百户人家知晓,这位当初在镇上寄养了十年的少年,如今竟入了鬼道,她担忧会被镇上的猎灵师给当作恶灵灭掉。因此也不敢去劳烦镇上人家帮忙。

  父母出外奔走青州五城之间,镇上唯一知晓白无期离奇身世遭遇的老人,这几天也意外地不在镇上,祁晓霜便只好自己默默照料。

  当年,祁晓霜偷偷跟着神色慌张的父母,在白无期所住的小楼里,看到了他鬼符失控发作的恐怖一幕,猎灵修为已至玄阶后期的祁氏夫妇,为了镇压下白无期体内的鬼气,也煞是费了一番周章。

  此后,祁晓霜便是神隐镇上第四位知晓白无期鬼婴秘密的猎灵师。那年他才八岁,这位沉默安静的孩童,一身鬼气两眼血红的模样,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恶鬼印象。

  那夜之后,镇上老人将白无期寄养到祁家小楼房中一段时间,当年祁晓霜看父母便是用一大浴桶的药水,帮这位脸瘫般不苟言语的少年驱逐鬼气疗伤。

  白无期在神隐镇居住的十年里,平日冷漠寡言,性格并不讨喜,加上似乎没有修习猎灵的天赋,到了七八岁年纪也一直并未修炼,镇上的孩子除了资质平庸的祁晓霜,便再无其他人愿意主动找他玩耍。

  如果非要说朋友,祁晓霜应该便是白无期在神隐镇上的唯一一位,虽无同摘过青梅,共骑过竹马。

  夜渐浓,整座荥阳城上空的鬼气也越发阴重。每年的石城鬼祭日起七天,但逢入夜,稠如夜雾的鬼气便要笼罩荥阳城方圆千里,纠卷不散。

  只是今年来得比往年更反常一些,如今七夜过去了,灰蒙翻绻的鬼气,还是在荥阳城境内氤氲着冤怨。

  有禁制法阵相护的神隐镇,街道尚算清明,但抬首,还是难以清晰可见星稀月朗。层云渐暗,如有夜雨蓄聚其中。

  望着窗外艰难漏过夜雾的浅薄几无的月光,祁晓霜轻叹了口气,一身粉红长裙泄落地面,眉皱轻愁的少女半倚窗台,美得就像风流画子笔下错落凡尘的仙女。

  “爹娘,你们啥时候回来呢,白哥哥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明明身上鬼气已无大碍,为何还未能醒转过来?”祁晓霜轻抚着左手腕眼,怅然说道。

  祁氏夫妇在其手上祭下了法阵银纹,这银纹除了能发动小楼房中的禁制法阵,当银色符纹流转起第二圈时,即便远在万里之外的祁氏夫妇,也能清晰感应。

  此等玄法,亦称“万里音纹”,在阴阳间,猎灵修为需至地灵师的等阶,方能做到。

  在这慌忙无措的数天里,祁晓霜多次想祭起这万里音纹传讯父母,但一想到中原州城近日的不太平,身为神隐古镇中的百户人家子女,便委屈着泪眼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在祁晓霜怔神叹息间,小楼房中与其居身相邻的室内,骤然暴起一阵狂躁血气,透过窗沿门缝,涌来一股浓烈的腥臭。

  “白哥哥!”祁晓霜一个惊乍,跃身而起,匆忙冲向隔壁房门。但未待推门而入,摆地长裙一个裹足踩踏,祁晓霜身子失衡前倾,整个人便朝脸撞在木门上,五体投地,额头肿瘀。

  待其长睫湿泪,手抚额首抬头望去,白无期正两眼血红,手持斩鬼刀,一身鬼气绕缭地站立地面。

  此刻的白无期只下身围着一丈白绫,全身肌肉鼓胀,血脉有若青蚓游走着红光,状如练功时走火入魔一般。

  手持斩鬼刀的左手掌背处,一个鬼符闪烁着血光,明暗之间,与斩鬼刀恍若同气呼吸,将身周的阴气一纳一吐。白无期凶残有若厉鬼的狰狞模样,看得祁晓霜全身一阵栗寒。

  祁晓霜想起八岁那年初见白无期鬼符发作的疯魔形貌,此刻的他一脸残酷,周身鬼气更甚,当即心生不妙,一个撑肘翻身,瘫坐地面,右手正要伸入怀中,掏出白符,却不料白无期一个猛扑,将祁晓霜狠狠压在身下。

  “白哥哥…”被一身鬼气欺身的祁晓霜,全身僵硬,竟连手指都未能动弹分毫。被一位赤身男子肌体相压,心中既慌又乱,耳红脸赤地胸脯鹿撞。

  “雨兰…不要走…雨兰…”鬼气翻腾的白无期,将祁晓霜紧拥入怀,头脸埋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壑间,口齿不清地说道。

  “白哥哥,你认错人了,我是晓霜,我是晓霜啊!”祁晓霜惊慌得泪线垂划,即便如此大声嘶吼,但胸前厉鬼般的男子却依然丝毫未松,神志不清。

  祁晓霜虽说猎灵修行资质平庸,但在爹娘的宠溺下,莫说被男子如此轻薄,就是小手都未曾被异性牵碰过。

  就在她哭喊着低头间,赫然看到白无期腰下的白绫已经松脱大半,两截臀瓣儿眼看就快露出全貌。

  不谙世俗的女子虽然近日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白无期的赤身,但如此旖旎地贴身入目,火红的羞赧直将她白皙的颈脖都烧得发烫。

  在祁晓霜胸间磨蹭了半会的白无期,顺着她的细脖缓缓抬首,一双血眼满是泪水。

  凝望了祁晓霜片刻,苍白薄唇微动,轻呼了一声“雨兰”,突兀间便将双唇印在了祁晓霜的朱唇上。

  祁晓霜两眼圆瞪,动弹不得,泪流满面。

  就在此时,一道怒吼自小楼房炸起,紧接一道凌厉金光打在了赤身的白无期背上。

  翻腾不止的鬼气一遇金光,便退缩收敛,金光瞬间在白无期周身攀延成一张金丝细网,将这赤身男子由头至脚给捆个结实。

  金网方一凝成,一道黑影冲门而入,凌空一脚携着暴怒的充沛玄力,狠然揣在白无期的光腚上。

  神魂不清的白无期未及横刀格挡,整个人便如投石一般,飞射撞击在木床上,梁断板残。

  “臭小子,敢欺负我祁连城的女儿,我管你大姨妈的六道转轮人,看我不把你屁眼捅残!”一道凶雷平地起,臂间仍抱着鹅黄长裙少女的黑衣中年男子怒发冲冠,正是自断雁关连日赶回荥阳城的祁连城。

  残碎的木床一阵血光和金光交驳流转,骤然灵压一紧,一道身影冲射而起,两臂凌空一展,怒吼一声,便将周身的金光细网给挣断!金光几下伸缩,飞射回祁连城的袖间。

  祁连城将怀中少女轻轻一托,昏迷的阳符宗少女缓缓降落地面。

  只见这暴怒男子身形一个俯冲,十指之间夹满白符,燃着熊熊蓝焰,重掌拍按在身姿未稳的白无期身上,而那把斩鬼刀和左手背上的鬼符,同时覆上两张烈焰符纸,正是林木秀临终前相赠的玄灵符。

  白绫脱落的白无期全身不着寸缕被玄灵符封钉原地,一身鬼气随着白符的燃烧渐渐敛入掌上鬼符和斩鬼刀中。

  敛去一身鬼符阴气的白无期,两眼血红瞬间消褪,甩了甩昏胀的头颅,神志渐清的视线中,出现地面那个惊魂未定的泪眼少女,长相与昏迷时出现在梦中的白衣少女,竟有七八分相像。

  正一阵戚然恍惚间,看到门口处有一位盘髻妇人,身背一位莲衣女子,对着自己的下身,嘴噙玩味,凝神直望。

  白无期环看一眼室内,低首看了胸膛的白符渐渐燃成灰烬,符尽处血肉模糊,瞬间痛得嘴角抽搐,差些就站不稳身形。

  但当他顺着盘髻夫人的视线,看着自己凌空晃荡的下身,不作他顾,斩鬼刀举臂一挥,一道血光迎风而涨,向着身前眼冒火光的祁连城给劈砍而去。

  就在祁连城错身躲避的瞬间,白无期抓起地面一身残破黑衫,未及套上,身子一跃,光着屁股便仓惶破楼而去。

  身跃空中的白无期回首望了一眼祁晓霜,余光在盘髻妇人背上的莲衣女子一掠而过,似乎毫无兴趣思索为何骆香会昏迷出现此地,身子几下腾转,便消失在神隐镇秋雨骤降的夜空中。

  小楼房中的祁氏夫妇,并未追赶。

  “斩鬼刀,果真是一把了不得的鬼器,此次鬼符失控,竟让这刀趁机给气机相印,想必如此一来,这斩鬼刀便真正萌了灵气,白小子福缘不浅,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竟破阶到了玄阶中期。”盘髻妇人叶知秋啧啧尖声说道。

  “哼!这臭小子,竟撒胆把油揩到老子的闺女身上,下次被我撞见最好自求多福,看我不把他胯下的毛毛虫给剁碎!”祁连城痛抛玄灵符,将白无期打得皮开肉绽,似乎还不解气,怒然骂道。

  “几年不见,这小子该长大的地方,倒是都长大了。”望着白无期冲窜而出的身影,回想方才看到的胯下悬物,不无赞叹地说道。

  身旁的丈夫祁连城闻言,抛来一个冷眼,神色竟有些隐隐怒意。叶知秋稍讶,当即怒掌一甩,五个鲜红掌印便清脆烙在黑衣中年男子的左脸上。

  “咋啦,你还有意见啊?!就准你偷摸小姑娘屁股,还不许老娘观赏俊朗后生了?”叶知秋尖声说道,那气势,恍若祁连城敢说一声是,便要将其三条腿都打残。

  “你这哪里是观赏俊朗后生,明明是观摩朗朗下身…”祁连城手抚发烫的左脸,细声嘀咕,饱蘸醋酸。但转首看到妻子母老虎般的气焰,当即便砸掉一脸哀怨怒容,换了一具狗腿子笑容连说不敢。

  “娘,这…雨兰,是什么人啊?”心慌未缓的祁晓霜手按剧烈起伏的胸口,望着雨夜虚空白无期消失的方向,一阵酸怅地喃喃问道。

  叶知秋和夫君祁连城对视一眼,一声喟叹:

  “传闻,四百年前,奈何桥上驻守在六道玄轮前,为再入轮回的苍生守护孟泉魂汤的圣女,名字就叫楼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