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沙岛,火脉山正中,一道血光冲入天际。
层云裹着这道血柱,不断旋滚,如有无数巨大鬼脸挣扎其中。
自半空俯望,整座火脉山血筋鼓胀,木石崩裂滚落,熔岩流动,将欲破山喷涌。
山上,已经错落不少人影,更多强横的玄力气息,向着红山顶峰处欺近靠拢。
数道蓝光划过天空,在火脉山峰石之上,落下六位白衣男女,长幼前后而立,气度俊逸。
为首者是两位老人,一者神态清癯,满首白发,长须稀疏,却是乌黑油亮,一身白衣飘然,状若出尘神仙。
另一老人脸容枯槁,一袭灰白长衫如瀑水流直,猎猎山风竟吹不起丝毫皱褶,长须浓密皓白,系以一草绳的长发,却与那白首老者截然相反,恍若细意磨开的水墨一般。
在其身后的四位年轻俊彦,分别为二男儿女,无一不身着云纹海袖白衣,山风拂动间衣服绣纹微动,云起浪涌。
其中一年纪二十有多的少年,肩扛长弓,身背别有一粗圆箭筒,鹰羽半露,正是在天荆墙中与白无期激斗的蓝天南。
天行阁九霄云中,此子有“银弦七羽”之称,其身后的背筒上,此时应有二十把天羽铁箭。
另外一女子,手握两把弦月弯刀,是那在东陵城东天灵居中,救援灵力失控的乌天雨回天行阁的冷天月。
此女神情冰冷,艳美姿色较之莲衣仙子骆香,稍逊半分,在一州五城之中,算是容颜倾城的绝美女子。
如今天明时分,若是靠得近些便能看清,在这白衣女子的左边嘴角处,有一点朱红小痣,巧添娇俏。
余者两人,见其服饰装扮,想必也是天行阁九霄云的猎灵少年天才,皆年若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修为已经入玄。
“三师姐,大师兄为什么还没到啊?”说话者为站立后方的云纹海袖白衣少女。
只见她手持一把木琴,左手五指按在琴弦上,闪着淡淡蓝光,踮脚左右扭首,望了下四方,转脸向面容冷峻的冷天月问道。
“天音,大师兄和二师兄已收到箭讯,很快便会和我们汇合。”
冷天月摩挲了一下这位扎着长辫的小姑娘,微然一笑,双眼满脸爱怜。
“二师兄也还没到啊。”身后的少年,语气醋酸地说道。
见挽琴少女提及大师兄那焦切问候的神色,不禁有些气鼓鼓,双手若轻若重,撞击着掌中两只蓝光闪亮的铁球,清脆的声响有若玉珏蹭击,道不明的玄妙。
蓝天南见状,轻轻拉扯了一下这位小师弟的衣袖,有着一秀湛蓝短发的少年,一声闷哼,移开了手中的蓝亮铁球。
“天意,阁主不是说过了吗,你手上这两只‘天圆引’不要随便敲撞,你这一身玄力修为时常失灵,如今敌人没碰到,万一把我们给吸住了那可不好玩。”
被冷天月称为天音的少女,听闻那轻击的铁球玉声,不禁有些微恼地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琴天音,你不过也就比我早入阁了半个月,不要整天端着师姐的架子来教训我,哼!”
这位被持琴少女称呼为天意的少年,闻言心生气闷,如此懑怒说道。
“隋天意,你……哼!”扎辫少女被这话一顶堵,月眉拧蹙,若是平常,她想必已经跑过去揪这少年的耳朵了。
如今两位长老在场,她自然是不然如此放肆打闹,一声怒哼,跺足别过脸,懒得跟这位小气的师弟拌嘴了。
“法长老,修罗邪刀在峰顶之上,为何我们如今却停足于此地?猎灵各派的大能人物,都见兆奔赴而去,万一捷足先登,这修罗道神兵恐怕要落入他人手中。”
见一路火燎火急的两位长老,却兀然在这距山顶处,尚有一段路程的峰石间停下身形,冷天月不禁疑惑问道。
“莫急,修罗邪刀出世,巨大的神兵玄力,已经触动牵引了火脉山的禁制法阵。如今我们手中只有两枚火脉阵令,另外一枚在天戟手中,此行天戟去了火寒扇,想必已经将天脉阵令修复完毕,各大猎灵宗门猴急,便让他们先去吃吃瘪,没有这天脉火令,即便让他们抢到修罗邪刀又如何,还不是为我们火中取栗罢了。”
应话者为一长衣飘然的白首老人,只见他言语间,缓捋长须,胸有成竹。
“没错,如今这火脉山的躁动,我们二人手中的火脉阵令,已无法全然操控。此番修罗邪刀出世后,想必这座火脉山,算是要彻底灵气枯竭了。传闻这修罗邪刀百年前随狱牙山沉沦阴阳,不知因何缘由,竟然会掉入地心火池之中,如此百年温养移转,却是流到了火脉山下。修罗邪刀现世,狱牙山重启阴阳,想来也无需久远时日了。”
听闻被呼为法长老的白首老人所言,面容枯槁的灰衣老者,点了点头,挠了挠白须密布的下巴,脸色严肃地说道。
“邢长老意思,是这狱牙山如今沉在了地心火池之中?”蓝天南闻言,不禁惊问一声,此番话语,他还是首度听长老提及。
“是否如此,即便是阁主也无法确认,毕竟地心火池深逾百万丈,较之斧断渊,不知要幽深几许。斧断渊尚且玄力可达,这地心火池,却是神仙难探。至于这狱牙山,来日会否如修罗邪刀这般,顺着地心火池的陆地山口出世,实在是我等难以臆测。”
灰衣白须老者望着山顶,伸出右手两指,轻轻摸搓下巴须根,语气肃然说道。
“法绳,时间无多,我俩也要快些动作。”邢长老叫了一声白首老者的名字,右掌一摊,掌心上已经悬着一枚红木方牌,隐隐若有火光涌动。
“呵呵,邢尺,老夫没想到,你对这修罗邪刀倒是着紧得很。”被称为法绳的天行阁长老,呵呵一笑,白袖一动,身前浮出一枚与邢长老掌上一般无二的红木方牌。
这方牌,正是天行阁法阵大能炼祭,以禁御火脉山熔火的火脉阵令。
法绳和邢尺两位长老,嘴唇微动,只见两枚木牌火光大盛,射出无数细微火线,没入火脉山峰石各处,瞬间便消敛无痕。
两位天行阁长老做完此事,周身玄力褪入体内,两枚火脉阵令,恢复红木颜色。
“天月,这两枚火脉阵令,交予你和天山,一人各持一令。我二人先行登峰,你们四位先于此地,等候天戟和天山,三枚火脉阵令齐了,方可前往火脉山顶峰,否则万万不能轻举易动。”
名为法绳的白首老者,手掌微托方牌,向冷天月说道。邢尺长老挥袖拂动,火脉阵令便凭空消失。
“是!法长老!”冷天月颔首答应。
但见两道红光闪动,冷天月身前浮着两枚炎火暗涌其中的方牌,如手掌般大小,但见木牌中间,阳刻有一个扭曲的篆体“火”字。
冷天月右手玄力微闪,掌中弦月弯刀并入左手的弧刀中,两者浑然一体,粘合无缝。
只见她伸手,修长玉指屈合,将两枚火脉阵令握持掌心,收入袖中。
天行阁两位长老此间安排停妥,不再多费唇舌,身形一动,足踏天道玄力洋溢的蓝光长剑,便向着火脉山的峰顶疾驰而去。
天行阁九霄云中的四位年轻俊彦,恭送长老远去的身影,回首便各自在峰石上,盘腿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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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脉山,峰顶的山口处,冲天而起的红光渐渐有些消敛。
自山口俯身探望,朦胧可见翻滚的熔岩上,正有一把锋刃微弧的长刀,悬浮在火浆之上,散着淡淡血烟。
刀身处,隐隐闪烁斑点紫光,似纹似字,无法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