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夏沐倚在床头,看着窗外夜凉如水。
戚潋滟关切地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想什么呢?”
夏沐转过头来,微笑着接过,道了声谢,眼神里却落满寂寥的夜色。
“七七,我忽然发现,三年的时间很短,短到一回身我又看到了他,可是却又觉得很长……”
她语气轻轻的,听在耳中却又格外沉重,云山雾里地一通说,戚大姑娘只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副文绉绉的语气。
“长?长什么?”
“他变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了……”
夏沐侧卧在床头,想起那些佩戴着飞鹰领针的黑衣保镖,只觉仿佛触到了某个秘密的边缘,可是却又看不清其中的本质。
她语气寂寥的出声,解释道: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背后又多了哪些背景、哪些势力,这些,我都不了解。”
“不了解就去问呗,以顾盛铭对你的宠溺劲儿,你就是要掏他的心,他都会二话不说,剖膛开肚拿给你。”
戚大姑娘不理解这些弯弯绕绕,大咧咧道。
“物是人非,今时今日,我又以什么身份问出口?”
夏沐摇摇头,眉目染上片片月华,如落了雪,皎洁又清冷。
回忆起那夜顾盛铭送她回家时,提起某些“生意”他不愿多语的神色,夏沐眉梢陡然一凉,叹息低低落下。
“有些事,不必强求。”
戚潋滟察觉她情绪低落,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说多错多,触到她心中的伤痕。
两人沉默了一会,片刻后,顾盛铭走了进来,深沉的目光掠向病床上的女子有些苍白的脸。
夏沐本来坚持要回家住,但顾盛铭不允,非要她在医院住下观察一晚,确认身体无恙后再回家。
顾盛铭这个人表面上清冷霜寒,对任何事都一般态度——漠然,但这样的性子一旦狠厉起来,却是加倍的执拗霸道,九座大山都拉不回来。
今夜,便是最好的证明。
夏沐拗不过他,只得妥协的在顶级病房住下。
戚大姑娘察言观色,找了个借口开溜,病房里一时只剩顾盛铭和夏沐两人。
长长久久的沉默后,夏沐主动开口道谢:
“今天多谢有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顾盛铭淡淡回道,“以后会有人护你周全,他们不敢再来挑事。”
夏沐面上微扬的笑,因这一句回答,有些凝滞。
“他们”自然指的是周立泽,那么……
有人会护她,是谁?
夏沐喉中一哽,动了动唇,想转移话题再说些什么,却见顾盛铭带着一身烟气走过来,替她打开了床前壁灯。
暖融的光线倾泻而出,他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透着夜色的凉意:
“你今天受了惊吓,早点休息。”
夏沐默然点头,见他深沉的眸光望过来,打量了一瞬,随即就要转身离开,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她心中忽然涌起冲动,想要触摸那个神秘的秘密,想要探知他沉重的心事,替他分担。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话麽?”
霍然出口的话,仿佛一把锋利刀子,割裂开此间的静寂沉默。
顾盛铭的脚步,陡然一滞。
他背对着她,修长孤桀的背影是那般清冷。阴影笼罩下,他仿佛一座海上的雕像,风雨飘摇中,似掩藏着无尽的心事,眉目却安然到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
“没有。”
半晌,他回答道,语气淡然,却毋容置疑。
那些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才好,这样才能更加安全一点。
然而,夏沐的心却陡然间一凉。
简简单单两个字,无足轻重,是他拒绝的态度。
“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顾盛铭不知道她心内的想法,继续说道,“过了今晚身体无事,便可以提前出院,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回家。”
夏沐没有出声回答。
顾盛铭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房间里,怕再多一秒,他会忍不住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忍不住拥她入怀。于是,他静静嘱咐完,迈动脚步,轻轻带上了房门。
淡淡烟气随他深沉的背影,一同消失在视线中。
奢华宽敞到有些清冷的顶级病房,重又陷入静寂。
寒凉月色越过树梢,在窗前投下一地碎光。
夏沐出神地望向夜色,脑中不断盘旋着那句“没有”,浮光掠影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放映。
电梯重逢,他霸道地攫住她的下颌,不容分辨地说,“让我放手?你做梦。”
剧场发言,他穿越人海,在众目睽然下沉声问她,“你会如何抉择?”
资料室偶遇,他偷偷翻查她的访谈记录,被逮了个正着,她却反被他攻城略池,按在墙上霸道壁咚。
最后的最后,他霸道的吻,终于融化了她的淡漠。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天神的召唤,召唤她顺从心意,给这份感情一份重来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重新迈出脚步的时候,他又用躲避的姿态退却,将心事封闭,沉着面转身离开,不愿多说。
所以,恨他吗?
说来,其实应该是他恨她。毕竟表面上,是她甩了他。
那么,爱他吗?
如果她说爱,他会信吗。可若是不爱,她怎会忍痛答应顾母的条件,为了成全他的霸业江山,只身远赴他乡。
只是,这个真相,她又如何启齿?
……
天地有情尽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
撩拨撩拨。
心已撩动,为何又按弦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