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来找你 第十章 静夜里的温暖
作者:雪落南国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两个孩子手牵手出现在家门口,让开门的两个大人惊讶的对望了一眼。他们在心里排斥郎才女貌这个成语,又郁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们是天生的兄妹,也是注定的敌人。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快快快,正好吃饭。”妈妈招呼他们进去,在李淮阳看不到的角度,深深地看了罗依依一眼。这又是什么意思?她越发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意蕴深藏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的,永远不会是事情的本质,都在等她去揭晓谜底。

  饭桌上妈妈很唠叨,问李淮阳这个喜欢不,那个习惯不,罗依依都有些嫉妒,妈妈可从来没这么关心过她。“依依,多吃点,你太瘦了。”李淮阳给她夹菜,看着她温柔的笑。罗依依突然觉得空气里飘浮着一些不安定的分子,暗暗观察了妈妈和继父的表情,是尴尬?还是,事与愿违?至少现在这个家里,她最不讨厌的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不止是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她也朝他笑,“嗯,我知道,你才是,好不容易回来,要多吃点。”她自己不禁想起了琴瑟和谐这个成语,如果妈妈和继父知道她这么想,会气得不行吧。

  两个人在饭桌上一唱一和,迅速结束了晚饭。妈妈去厨房洗碗,罗依依带着李淮阳进房间收拾行李。“这儿有些小,只能勉强你跟我挤挤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很不好意思,他的床与自己的床中间就隔了一张床头柜,一米的距离。“傻瓜,是勉强你了,跟一个陌生异性睡一间,妈肯定还责怪你了吧?”他低头收拾东西,发现背后没声音,回过身,她正失落的坐着发呆。她跟妈妈不太像,妈妈是圆脸,她的脸有些消瘦,不是特别下尖的瓜子儿脸,眼睛跟妈妈更不像,妈妈是单眼皮,微微浮肿的上眼皮下是不太灵动的小眼睛。但她不同,大眼睛,双眼皮,睫毛长长的,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的魂给摄走。这点特别像她爸爸呢。李淮阳这么想,也走神了。

  手机振动把两个神游的人唤醒,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指指手机走了出去。夏幽夜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着一些好像用来打破无话可说的情况的话。罗依依想见他,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终于有一个喜欢的人了,可是,她学不会主动,主动忽视那件像刺一样扎在她心里的事。

  “男朋友?”刚进去,李淮阳便猜测。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动作,把门关上。“算是吧。”她说算是,因为不确定肖雪对夏幽夜算什么,人家亲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自己呢,连询问的权力都没有。

  除夕那天晚上,吃过年夜饭,李淮阳拉着他的小妹妹出门去看烟花。此时的南方冷空气已经流走了,夜里的风只有少许凉。罗依依随便穿上一件红色卫衣,跟随李淮阳往外走。“咱们去哪儿看?”罗依依一开始还不大想出来,现在接触到新鲜空气,也开心起来。“来就是了,不会把你带丢就是了。”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同样心情大好的样子。

  实际上,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妈妈吩咐他们外出买东西,他总是牵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真的就像两亲兄妹。她从拘束到怡然自得,不过一个星期时间。他和孩子们一样,叫她小依,带孩子们玩游戏时,他就充当裁判,站在她背后,双手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只要数数,在她多次数到五十还没放手,她拒绝被蒙眼睛的要求却也被孩子们拒绝。

  夜空怎么总是那么深邃呢。罗依依抬头迎着满天星光,感慨的几欲落泪,爸爸就像这夜空,沉默宁静,让人觉得安定,只不过现在,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李淮阳看着表情复杂的她,心里有些不忍。对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耍心机,是不是太冷血了?可是,他要拿回被夺走父爱与母爱的那些年,况且,他并不觉得是自己伤害了她,是爸妈一手策划的……

  “马上就到零点了,这里每年都会在固定时间燃放烟花,很漂亮。”李淮阳也抬头仰望天空。罗依依正了正屁股,害怕从围墙上掉下去,“那你以前每年都会爬到围墙上等着麽?”这是巷子里的围墙,两米多高,幸好围墙破损得到处是洞,不然她肯定上不来,攀爬一直是她的弱项。他往她身边移了移,揽着她的肩,“也不是,你忘了,小时候我也是在老家过的,咱们那儿也放烟花,还有鞭炮,记得有一年,我把新衣服炸了个洞,奶奶硬是等到过了大年初三才揍了我一顿。”说着他自己先笑起来。

  烟花在空中一束束绽放,五彩缤纷的光点还没来得及熄灭便被下一发烟花的光芒掩盖。“好漂亮啊!”罗依依笑眯眯的脸在亮光下显得更加灵动。“我觉得你更漂亮。”李淮阳侧过脸看她,注意力全都坠入她美丽的容颜里。“你刚才说什么?”罗依依一转头,两人几乎快要脸擦脸了。他的那句话被烟花响起的声音完全淹没了,她认真美丽的脸近在咫尺,可他不想把那句话重复一遍。

  烟花没有停歇地放了二十分钟,这边是市郊,没有受到市里太多的管辖。孩子们这时候肯定都睡了,白天玩得那么尽兴,晚上肯定睡得很香。罗依依和李淮阳看着安静下来的夜空,时而说话时而彼此沉默,闲暇时光里没有憋人的气氛是罗依依最享受的,但此时他们必须回去了,不知不觉都过了一点了。

  李淮阳从围墙上跳下去,把罗依依吓得叫了一声。“没事儿,你下来,我接着你。”他在下面做出张开怀抱的动作,她几次尝试想踩着墙洞下去,实在不可行,鼓起勇气,双手一撑,离开了墙,掉到他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臂弯里。“小丫头,那么瘦。”李淮阳用力搂了搂她的腰,扶正她便放了手,搞得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夜里的微风赏了她一个响亮的喷嚏,揉揉鼻子,习惯性的抱着胳膊。“冷吗?”李淮阳很细心,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又理所当然的揽过她的肩,紧紧靠在自己胸前。“真是个孩子呢。”他浅笑着说,不管她推脱怕自己冷而要把外套脱下来。

  每次看到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进进出出,两个大人的心都是一咯噔,笑不出来,也发不出火。罗依依很喜欢这样,继父再也没有机会辱骂她,因为他,继父的儿子,一直在她身边。“妈,我们回来了。”罗依依和妈妈打了招呼,被李淮阳揽着回了卧室,中途还在两个大人面前秀了回恩爱,“看你,头发都遮到眼睛了。”李淮阳说着,宠溺地给她把散乱的头发温柔地用手拨开。

  她看到继父眼中的怒火和妈妈脸上的焦虑,可是,她喜欢被人宠。

  当现实太美好时,梦境便会以残忍的方式提醒你,那些不过是虚幻的泡沫罢了,别忘记了原本的自己。

  看到爸爸的瞬间,她挣脱妈妈的手飞奔过去,抱着爸爸伤心的大哭,回头问妈妈,既然爸爸没有去世,能不能把自己的抚养权交给爸爸,她想跟爸爸在一起。妈妈冷着脸坚决地说不行,她必须跟妈妈和继父一起生活。她哭得更厉害了,说妈妈有继父陪伴,可是爸爸却只有她,她想陪在爸爸身边,不想让爸爸孤单,妈妈却始终不同意。

  梦在哭泣中被打碎,她被李淮阳摇醒,“做恶梦了吗?别怕别怕,都是假的。”这句话更加把她打入地狱,是啊,一切都是假的,爸爸没有回来,妈妈无法抢自己的抚养权,自己也无从选择,再也不可能见到爸爸了。梦里的痛在醒来后会变得无比剧烈,她忍不住小声哭泣,“我,我做了一个梦,我想爸爸了,好想爸爸啊……”李淮阳一愣,抱起她颤抖的身体,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你还有我呢,不哭了不哭了。”

  失去亲人的悲痛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罗依依知道这个道理,就好像小时候班上同学的妈妈去世了,她无法想象那个同学怎么会在一个星期内憔悴得面色蜡黄,双眼无神,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她还安慰人家,会过去的,你要坚强。自己亲身经历那时,才明白天塌下来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一度埋怨过自己,若不是自己没有及时注意到爸爸的病,爸爸也不会去世,若不是自己没有硬逼爸爸去医院检查,爸爸也不会在病重时去医院被直接判了死刑。都怪自己对爸爸不够关心,不够体贴,自己没当好他的女儿。她为这个莫须有的罪责折磨了自己很久,不能原谅自己。

  “我想看见爸爸,我想和爸爸在一起,我不想离开爸爸,我不要爸爸死,我不要没有他,我不要……”她躲在李淮阳怀里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哭诉着自己的小小心愿。他抱起她放到自己那张比她的床大很多的床上,把她放在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顺着她的话哄她,“嗯,我知道,乖,不哭了,快睡吧,睡醒就好了。”

  朦胧中哭醒,又在哭泣中朦胧睡着。这次,她没有梦境的困扰,浅浅睡着,时不时哽咽一声,手掌隔着李淮阳的衣服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

  她很漂亮,小时候就是。那时他六岁,她两岁,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笑,抱着他“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哭的时候鼻涕眼泪一块儿擦他身上,任妈妈怎么哄就是抱着他不撒手。没有爸爸在身边的时候,她最受他的哄,儿时如此,看来十多年后的今天还是一样。

  早上天刚亮,一阵电话铃声叫醒了依偎熟睡的两个人。李淮阳接起来,懒散地说话。罗依依也醒了,爬起来揉着眼睛,完全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还早,再睡一会儿?”他伸手握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想把她拉回被子里。她这下彻底醒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夏幽夜的脸,立刻摇头,出了卧室。

  “淮阳,你在跟谁说话啊?”电话里女朋友不满地问。他在罗依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小声解释到,“我妹妹,刚才做恶梦,丫头吓得大哭一场,呵呵。”女朋友爱吃醋,他很理解,她是爱自己。听了他的话,电话里的声音又变成了关心,“女孩子就是这样,我刚才也做恶梦了,好可怕。”情侣就是这样,想念能用一百种方式表达。李淮阳柔声哄着电话里撒娇的女朋友,一边担心罗依依突然回来,这种担心他自己也觉得很可耻。

  罗依依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的空虚越发让她全身冰冷。他在做什么呢?跟爸爸还是跟妈妈一起过年?她也想念起了自己的男朋友,现在打电话会不会早了点?不管了,听听他没睡醒的声音也好。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嗨,罗依依,真早啊。”肖雪轻快调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罗依依顿了顿,“小幽呢?”语气结了冰。对方呵呵笑了几声,“这个时候,他肯定还没醒啊,他就在包间里睡觉呢,要我叫醒他吗?”“不用了。”她说完立刻挂了电话,捂住胸口大喘气,该死的耳鸣又侵袭了她的大脑,情绪波动太大就会这样,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晕倒了。

  与此同时,李淮阳推开了门,看到脸色苍白的她倒在地上,立马抱起她,一边大叫爸妈,一边按人中,掐虎口,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依依,依依,醒醒……”爸妈刚走进他们的卧室,罗依依就清醒了,妈妈在旁边没有丝毫慌乱,继父冷眼旁观,只有李淮阳急得满头大汗,脸上写满了担忧。“没事,对不起啊,可能起太早,头有些晕,妈妈你们去睡吧。”

  妈妈告诉李淮阳,不要着急,她只是贫血,没什么大问题。李淮阳眉头一皱,贫血到晕倒还不是大问题吗?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宽”的。罗依依勉强点点头,甚至还微微一笑,“妈,我没事儿,你别担心,再去睡一会儿吧,你们都刚刚睡下。”妈妈的确毫不犹豫,“我小时候也这样,没大碍,好好吃饭锻炼就好了,看你平时挑食挑得。”话说到这儿人已经出去了,继父则离开得更早,恐怕巴不得她死。

  “依依,哪里不舒服吗?”李淮阳轻轻揉着她还没有血色的脸。她摇头。“那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他继续哄着她。她还是摇头,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心痛,才是最无药可救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