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奖金?”
崔晓薇完全愣住了,这是——开玩笑的吧?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为了钱心动,可是怎么也不会是学长,人家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怎么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她一定是听错了。
不料夜风中,孟离冷冷的笑了,那声音真真切切的飘到她耳边:“我为的就是钱。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顿了顿,又道:“以前我拥有的太多,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太天真、可笑。没有经济基础的,还说什么追求梦想,那就是痴人说梦。”
不,不!
不是这样的!
崔晓薇侧过脸注视着孟离,眼前的他,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学长吗?
她忍不住说:“这样的话出于学长的口中,我真是太意外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贫穷的人就没有资格做梦了吗?就没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了吗?”
她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言外之意在讽刺她?
孟离淡淡的笑了笑:“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机会比有背景有势力的少很多而已。同样的天分却得不到同样的待遇,没有公平可言。”
“我不懂,学长为什么要这么说,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孟离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无际的夜幕中,竟然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看他不想多说,崔晓薇也不好多问,两人一路无话,路灯照着他们的影子由长到短又由短到长,不断变换的比例中保持着平行的距离。
他们的人生轨迹,之前就像两条平行线,却在这个夜晚有了交集。
进了宿舍区大门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崔晓薇看着孟离朝着男生宿舍方向走,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仿佛有些落寞。
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她忍不住猜测。
孟离。
哦,孟离。
高中时代起,他就是她的目标。
正是因为他报考了这所大学,她才勤奋苦读也考进来。
知道他们将成为校友之后,她兴奋了一夜。
就算在人群中默默仰望着他,也觉得很幸福。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接近他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想着想着,崔晓薇有些恍惚的回到宿舍,掏出钥匙开门才发现门没锁。
这么晚了,韩洛也应该回来了吧?
“哼,终于肯回来了。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可说的。”房间里传来了陈琳熙的声音。
崔晓薇暗呼不好,进门就看到陈大小姐脸色不对。
陈琳熙和李欣然正四目齐齐的盯住她。
这两个人这么关注她,貌似还是认识以来头一回。
“说什么?”崔晓薇不以为然道。
李欣然皮笑肉不笑道:“哟哟,真看不出来啊,崔晓薇,你好样的啊!”
“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行啊!藏得还挺深啊,你去咖啡馆打工就是为了接近孟离吧?”陈琳熙发难。
崔晓薇说:“这纯粹是巧合。”
“什么巧合啊!你倒是消息满灵通的嘛,竟然知道学长会去那边打工!”
“我哪里知道啊,说了只是巧合!”崔晓薇有点不耐烦了。
陈琳熙说:“是那个韩洛告诉你的吧,哼!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小狐狸精!”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个样子,真的以为学长会看上你吗?”李欣然也忍不住帮衬。
“别烦我!!”崔晓薇吼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发脾气,平时尽管被她们嘲讽,但是从来不反驳。
可能是之前因为孟离的态度,她心里本来就很不痛快,加上她们又出言不善,攻击韩洛,加在一起实在让她无法忍受。
崔晓薇也会发脾气?
两个人面面相觑,面对发作的崔晓薇居然被镇住了。
交换了眼色之后,陈琳熙撅了撅嘴:“你吃了火药了吧?”
李欣然不冷不热的笑着说:“我看是被雷劈了,有点不正常了。”
崔晓薇也火了:“吃了火药又怎么样?被雷劈了又怎么样?和你们有关系吗?我不记得我们还有什么共同语言!”
“那你敢说你对孟离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有没有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哼!你还是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吧,别自不量力了,现在的人啊,总是那么爱痴人做梦!”
正在这时候,崔晓薇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她随手接起来,口气并不怎么好:“喂?哪位?”
对方像是愣了一下,才确定:“崔晓薇?”
她一听这声音好熟悉,赶紧跑到走廊上接电话。
“是我。”
“顾先生?!没想到是你。”崔晓薇有点紧张,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好,还是因为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算来开学有大半个月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联系,顾青城对于她来说是不平静的暑假里一场旖旎的梦幻,那晚——他问她可不可以把她当成朋友,可是她愣是没回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晚,她无法入眠。
那晚,她失去了宝贵的初吻。
那晚,仿佛烟云般的消失。
连同这个人,似乎也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或者,是她潜意识的抗拒,因为明知道这不能会有结果,所以干脆选择逃避。
可是如今,他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提醒她,他是真实存在着的,那晚的一切,也不是梦幻。
顾青城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感觉是柔软的,虽然只是平淡的话语,却仿佛能触动人心:“没什么,只是开学有段时间了,问问你的情况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恩,挺好的。”
“听说你参加了音乐厅改建方案的设计比赛?”
“是啊,我也是被同学拉着去呢。”
“不错,你要加油。”
“谢谢。”她有些局促,仿佛他就站在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他再问她那个问题怎么办?
她要如何回答才好?
所幸,顾青城并没有多问,只是说:“时间不早了。那,就这样。晚安。”
“晚安,顾先生。”
“再见。”
“再见。”
这晚对于崔晓薇来说又是个难眠夜。
她梦见了顾青城,还梦见了孟离,可是她记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破碎的不连贯的画面,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枕头有点湿了,她在梦中伤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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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崔晓薇有点不在状态,神思游离,韩洛问她,她也不答话,就是勉强一笑。
到了九月末,天气很快转凉,尤其是晚上,带着浓浓的秋意。
这天晚上轮到孟离晚班,崔晓薇本来9点就能下班了,可是她看他有点忙不过来,还是主动留下来帮他。
孟离现在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不会像刚来的时候手忙脚乱动作僵硬,他的脸上开始有亲切的笑容,哪怕是职业化的,至少说明他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和服务这个行业。
当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这晚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换下了工作服戴着白色耳机听音乐的他,侧脸看起来安静而温柔。
和那晚有点愤恨世俗的他,判若两人。
回去的路上,孟离说:“谢谢你留下来帮我的忙。”
“没什么啦,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我请你吃夜宵怎么样?”
崔晓薇一愣,真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话。
“刚发了工资。”孟离的神情竟有些孩子般的兴奋:“虽然只有很少的钱,可是说起来也是我这辈子靠自己赚得第一笔钱。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啦。”她从来不是讲究的人。
学校附近有很多小吃,虽然经常会冒出把人熏得直掉眼泪的浓烟,不过生意还是不错。
孟离指了指烧烤的小摊:“那个怎么样?”
崔晓薇当然没什么意见,可是,天哪,这是孟离,他竟然也光顾路边烧烤摊?
陈琳熙不止一次的说有钱人绝对不会碰这种东西,光是那烟,就要捂住鼻子跑出好几米远。
“两串鸡翅,再……这个什么菇,来两串好了,还有……”孟离有点尴尬,叫不出有些串烤的名字。
“羊肉,茄子各来两串。”崔晓薇笑着说。
“好叻!”小贩吆喝着说,一边烤一边问要加什么调料,孟离似乎很好奇,各种都要。
这样近距离的和孟离站在一起等着烧烤,对开学前的崔晓薇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本觉得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满足了,可是现在近在眼前,又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音乐?偏爱那种颜色?还有..喜欢怎样类型的女生?
回去的路上,孟离突然说:“其实这种日子也挺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是觉得很新鲜吧?”崔晓薇说。
“快乐这种事情,并不是因为钱多钱少就成正比,”孟离踢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突然转了话题说:“对了,你也参加比赛了?”
她点点头。
他突然问:“崔晓薇,你觉得建筑的灵魂是什么?”
她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是美和空间的结合。”
“恩。”孟离赞同的点了点头:“在满足内部空间需求的基础上创造美,不仅需要很强大的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你看那些经典的建筑,如果设计者没有激情和想象力是不可能创造出那些伟大的作品的。就算他们死去,可是留下的作品却能引起后人的共鸣,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是那样专注而动人,他的眼睛好像是寂静天幕中最璀璨的星辰。
崔晓薇有些恍惚,仿佛千百年前就有这么一个人在历史的长河中给她留下过惊鸿一瞥,于是在苍茫天地中成就了延续千年的执着与信念。
孟离,大概前世她见过他,所以,今生总是记得寻找他。
而且,他热爱的不也正是她热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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