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书生事件’发生得可真是频繁哪,是因为要科举了的缘故么?”上楼时,鹿溪随口叹道。
“确实如此,”贺兰缺点头,边走边道,“下月便是京试开考时间,许多外地学子都早早赶来备考,其中有寒门苦读之人,也有富甲一方之辈,其中矛盾都集中到了这一处,人多是非多。”
“说到科举……”瑞王爷耳朵尖,听见两人的对话,便扯着嗓子插嘴道,“小缺子,你快上来我跟你说……你也别光顾着玩乐,近些日子多留心着一些,看有哪些才学出众的学子,你该多去结识结识。”
贺兰缺已经上了楼,到了门口,他望着瑞王爷不甚在意地笑道:“我去结识他们作甚?别让父皇和皇兄误会我有意争权。”
“你不想他们误会,那就让它不是‘误会’不就得了?”瑞王爷扯了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充满暗示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误会,那就是让它成真了。鹿溪有些诧异地看了瑞王爷一眼。
而贺兰缺却一脸懵懂,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点头道:“说得是,只要我心中无愧,自然是不怕他们误会的。”
“你……小缺子,你听叔的。”瑞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有些微妙神色,“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说什么都是为你好。”
贺兰缺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凝滞。
“你们两个,拿银子来。”
这时贺兰锁突然出声了,见鹿溪与贺兰缺都不解地看向她,不满道,“看什么看?浪费我辛苦酿成的那么多酒水,就收你们个成本价没问题吧?我酿的酒可不是为了喂给那个废物点心的!”
“是,姑姑。”贺兰缺赶紧把酒钱全都给掏了。比起贺兰钥,他对贺兰锁似乎更敬重一些。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那头孟君影独自离开后,便一直在街上无意识闲逛。
“凌澜姑娘!”
身后传来熟悉的温润声音,隔得远远地,像是恍惚间的幻觉。
孟君影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凌澜姑娘!”
这回声音离得很近,话音一落便有一只手落到她肩上。孟君影回头一看,眼前一身白衣、眉目温润的男子,不是温益朗是谁?
孟君影心头一跳,面上却淡淡的,她没有出声,只是疑问地看了他一眼。
温益朗见她冷淡也不以为意,舒然一笑,道:“之前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没想到真是凌澜姑娘你。”
孟君影默不作声。
饶是温益朗这般温和世故的性子也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上回那个小妹妹呢?没跟你一起?”
对于二人上回女扮男装一事都心知肚明,他便也没再装。
“没有。”孟君影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她?”
温益朗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她很可爱……有时候,也很迷人。”
孟君影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知晓,心里却漫长地舒了一口气。
很好,这样就很好。
“我先走了。”她说完转身便走,眼角一点余光也没留给他。
温益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清丽出尘如人间仙子一般,心里叹了一声。没见过哪个女子能像她一样,虽然样貌平平,却仅凭气质就能让人觉得心神怡然。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女子,有种特别的感受。
是因为她之前跟那个小妹妹一起,所以才会明知对方冷淡,却还是主动凑上去打招呼?
自嘲地笑了一声,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毕竟此次来天京是有正事。
温益朗赶到醉仙楼时,很快有人出来,将他迎向了三楼雅间,一位眉目冶艳风仪绝世的男子正站在窗边,以王者的姿态俯视这座天子脚下的城。
温益朗从外面进来,他回首,二人相视一笑,俨然已是极熟稔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这一幕被对对面茶楼上一双清明的眼睛尽收眼底。
孟君影收回视线,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却隐含着丝脆弱苦涩。
就这样吧,就这样也很好。
她无声地闭上双眼,再一次对自己说道。
*
上回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温益朗。
半个多月之前。
那时鹿溪已经以她的身份被接进了孟府,几经考虑,她还是决定换个身份回去看看。
然后没想到,在半路她便被那个男子缠上了。
那人一身白衣,干净温暖,在马上那么和煦舒朗地朝你笑着,根本让人无法讨厌起来——但还是挺烦的。
孟君影眉头微蹙,声音里已然有了一些不悦,“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
她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温益朗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便与他错身而过。当她再次说出这句话时,那人已经不再纠结此事,反而好脾气道:
“小妹……不,这位姑娘不认识在下没关系,在下认识姑娘便好。”
“……”孟君影被噎了一下,默默地走开。
客栈。
他交了钱从容地转身,看见她笑道:“这位姑娘,好巧。”
路上。
他打马从她身边经过,侧首微笑:“又遇见你了,缘分。”
茶肆。
他下马,施施然坐在她身边一桌旁,点了一壶茶,转向她悠悠地感叹:“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孟君影有些烦躁,想说你别跟着我,但看着对方一脸坦然的样子,又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要是她这样说了,对方肯定会说是她冤枉他。
毕竟大路朝天,她走得,他自然也走得。
虽然行为看起来有些无赖,但温益朗这人并不让人厌烦,他总是恰到好处地照料人的感受。
看她渴了便递来水囊,入了夜便自觉为她架了火堆,自己便让到一边,绝不多说废话。
孟君影虽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到底不是铁石心肠。
这些日子她也想清楚了为什么那人之前非说他们见过。大概他见的是那个从天而降,又被扮成自己模样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