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四日,终于在第五日放晴了。雨后初歇,空气中也带着泥土的清新,伴着水润的花香,煞是好闻,直教人觉得心儿也舒畅了。
薛湄站在窗前,素手推开轩窗,任由温润的水气扑在脸上,带着秋日里的微凉与爽朗。景阳宫的地势略低些,连着四日的暴雨,院里头积了不少的水,宫人们忙忙碌碌的,下雨时薛湄为叫他们免做无用功,便没有指使他们去水,如今这雨一停,竟有些忙不过来了。
花娇娘斜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瞧着院中的热闹景象。不过月余,这景阳宫的奴才愈发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心上了,眼里心里都只有薛湄一个,她花娇娘好歹也是个从六品的更衣,那薛湄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如今恰好受宠些罢了。呵!这帝王的恩宠又岂会长久呢,待她有一日失了宠,看着满院子的下人,还有那个对她毕恭毕敬呢。
砰地一声关了门,花娇娘转身拂袖而去,她一点都不想承认,其实她心底里嫉妒得发狂。薛湄不过投胎投得好罢了,拥有一个不俗的家世,一张漂亮的脸蛋,除此之外自己哪里比不上她呢。她是身份低微,可那也不是她愿意的,她一心向上爬,就是为了有一日能不再被人看不起。可她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与薛湄同住一宫,皇帝怕都要想不起后宫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在,她喜极,恨极,总有一日,她一定会爬到众人敬仰的位置。
景阳宫是一片繁忙,咸安宫却是一片静寂,众人连走路都静悄悄的,生怕惹恼了里头的那位主子,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就不在了。
梅长绝自失了孩子后,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精神恍惚,李太医说此乃心结,心病还须心药医,没有旁的法子,他也只得在平日的方子里加些安神静心的药材。
孩子没了的第二日,皇帝便提了她的位分,她如今是修容了,算是聊以安慰。之后的三两日里,皇帝也断断续续地来看过几次,见她此般模样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她失了孩子心中苦痛,他也理解,只是这宫里惯是这般残酷,他也是如此成长起来的,若是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又岂能妄想得到他人的庇佑。后来,他渐渐地也不来了,只是命令侍下的宫人好生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咸安宫恐怕又要浸染一次鲜血了,众人自然不敢怠慢。
这宫里人情淡漠,大多人往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咸安宫一处耳房内,一个女子静静地悬在横梁上,早已没有了呼吸。
坤宁宫里,皇后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身侧跪着一个小宫女替她按腿。连日来梅修容的事折腾得她疲惫不堪,她查了好些天,这线索绕来绕去的总是不明朗。那梅修容的寝宫里,地上洒了一滩油,混着雨水并不容易使人察觉,那梅修容主子二人便是踩到了这个才会滑到。可那日,屋里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在少数,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太医署的人又来报,香里头被添了会使人恍惚晕迷的东西,那香早已燃尽,若非是那个唤作遇白的婢女倒香灰时察觉香灰的颜色有一丝不对,恐怕这条线索也要随着香灰的倾倒而断掉。
脑仁胀痛,张瑾瑜恍惚听见有珠帘撞击的声音,不多时,她感觉腿上的动作忽的顿了片刻,虽然一瞬间就恢复了,她却仍是感觉出了不同。
“你的手艺愈发的好了。”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下方跪着的人已经换了一个,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
那人微微有些惊愕,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不解道:“娘娘怎知是奴婢?”
“你跟了本宫那么多年,你的手艺本宫能不知道吗?”
那人没有答话,皇后也没有再开口,二人便这般沉静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再次轻启朱唇,鹂音轻落:“那事儿怎么样了?”
“嗯……已经有线索指明是梅修容宫里的一名洒扫宫人。”
“本宫知道了,你多注意着点儿。”
“是。”
雨打芭蕉,连日的秋雨毁损了翊坤宫不少的花木,甚至有好些是华臻芝亲手栽种的,瞧得她是心疼不已。这雨一停歇,她便命人去护理那些草木了。华臻芝命人搬了把紫檀嵌瘿木大理石靠背椅,端端正正地在房门口坐着,指挥着众人。
薛清听见外头响动,搁了描眉的笔,询问宝珠:“外头在鼓噪什么?”
宝珠出去瞧了眼,回来报:“主子,是明妃娘娘在救治花草呢。”
“救治花草?连人都不怜惜,还会怜惜花草?”她峨眉颦蹙,半是感慨的说道,嗓音柔柔的,带了些抹不去的哀愁。
明妃一向不待见她,她索性兀自描眉,省得出去还要讨人嫌。明妃脆鸟一般的音儿不知何时止住了,薛清也不晓得。
华臻芝走在前头,身段袅娜,若柳扶风。林容跟在她身后,二人一同进了寝宫。屏退众人,林容又细细查探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她行至华臻芝身前,贴近她耳边,压低了声儿:“娘娘,听说皇后娘娘已经查到翠儿头上了,这可如何是好,您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查出来是……。”
“闭嘴……”华臻芝一声大喝,打断了林容的话,惊得林容煞白了脸。“我们做得隐秘,就凭皇后怎么可能查得出来。你若是再这般一惊一乍,自己露出破绽,本宫定然不会救你。”
林容连连称是,虚抹了一些额上的薄汗,后小心翼翼的提起:“娘娘,纵然皇后查不出来,可还有个贤妃呢。贤妃素来以睿智冠绝,就连……就连皇上也赞过她的聪慧,娘娘您说,贤妃会不会看出来?”说到皇帝也赞了贤妃之时,华臻芝一记眼刀甩来,吓得林容是虚汗淋淋,硬着头皮才把话讲完。
华臻芝陷入了沉思,林容的话不无道理,虽说这事儿做的隐蔽,但这事儿半点险都不能冒,想到此,她对着林容吩咐道:“你去把她……”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煞是狠辣,好似不放心般,又嘱咐:“做得干净些。”
“奴婢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