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娘娘已经睡下了!”雅琴追着大步跨向寝殿的弘历小声劝阻道。
弘历也不言语,一心只记挂着同心的身子,一把推开寝殿的房门,只见同心侧躺在床榻上,而那一抹消瘦的身影却让自己揪心不已。缓缓行至塌前,极尽温柔的抚摸着同心的黑发。
同心显然未睡,本想着装睡可以免于面对他,可是这么亲昵的举动再也无法让她平静,猛地起身,往床的内侧退了去。
“你还没睡?”弘历温声问道。
同心垂了双目,不愿直视,“你来干什么?”
见到同心的冷漠,弘历还是温声细语,只有在她的面前,什么一国之君,天子威仪通通都荡然无存,“朕知道你难过,可是身子不能不顾。”
“臣妾的身子不劳皇上费心,这一切都是臣妾该受到的惩罚。”同心冷漠依旧。
她伤身,弘历伤心呀,声音忽然沉了几分,“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同宇这个弟弟吗?你我夫妻多年,育有一儿一女,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们多爱惜自己一点吗?”
“我的弟弟死在你的刀下,你以为没有家人祝福的爱情还能得到祝福吗?如今只有折磨我自己,才能减轻一点至今还要和弑弟仇人做夫妻的罪恶感!”同心眼里皆是恨意。
原来在同心的心里竟是这般痛苦,弘历黯然反问,“至亲至疏夫妻,难道朕不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家人吗?你这样折磨自己,朕的心早已被你折磨得体无完肤了。”
同心冷冷笑着,对弘历悲痛欲绝的样子更加反感,慢慢将身子移至床边,慢慢将无力的双腿放在地面,缓缓起身,稍稍往弘历的耳旁依靠,用了极低却又极狠的声音说道,“若是这样,也能让你痛苦,恐怕这将是同心活下的唯一乐趣了!”
弘历一下退出好几步,望着眼前同心可怕的眼神,这还是那个天真善良的心儿吗?这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与自己永结同心的妻子吗?眼下,恨侵蚀了她的全身,弘历眸子里忽的闪过一丝凌厉,“皇后食欲不振,都是你们这些下人照顾不周,传朕旨意,若是皇后再要水米不进一天,就处死一个宫人!”弘历目光扫视了四周,指着躲在雅琴身后的琉星,大声喝道,“今日,便从你开始!”
琉星吓得腿都发软了,急忙端着桌上早已备好的燕窝,朝同心身边奔去,泪水早已朦胧了双眼,跪在地上捧着雕花金碗,大声哭求道,“娘娘,饶命呀!您就吃一点吧!”
他的耐性已被自己消磨殆尽了,终于恼羞成怒了,还是他太了解自己,无论如何绝不牵连旁人,同心不再想下去,端起燕窝,悉数灌进嘴里,因为太久未尽食又加之心里气闷吃得太急,一阵反胃,又让自己呕吐出来。
弘历见状亦是更加心疼,顾不得仪表,上前为她拍打着后背,雅琴琉星赶紧出门打水,弄得众人手忙脚乱。
“心儿,你这又是何苦?”弘历满脸关切,再不复刚刚严肃的神情。
同心缩了缩身子,极不情愿地躲开他的手,狠狠道,“皇上要不杀了我,要不便放我出宫,让我陪着阿玛的身边!”
“不!”弘历慌了,“朕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弘历愤然转身离去,临走吩咐道,“派人盯着皇后的饮食,若一日有误,遵旨行刑!”
陆九英忙不迭地应着,龙颜大怒,谁也担当不起。
只叹夜太漫长,几经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物是人非,心甚悲凉,同心睁开麻木的双眼,迎合着月光洒下来的窗台,开始眺望。雅琴、琉星已是疲惫不堪,打起了瞌睡。同心踩着花盆底,轻手轻脚地缓缓出了坤宁宫。深夜徘徊在偌大的皇宫,身为一国之母,竟不知何去何从。经过荷花台、湖心苑…寿宴的欢庆,花灯的浪漫,一一浮现脑海,恍如昨日之景。最后还是牵挂着孩子,移步到了阿哥所,想必孩子们早已入睡,只好在门外默默望了许久,最终离去…
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朱红色的宫墙,冰霜的凉意浸入心底,正当同心沉思得出神。一阵“呜呜…”哭泣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顺着哭声一步步来到碧云湖旁,只见一嬷嬷正在偷偷烧着纸钱,放声大哭。碧云湖处在后宫的西北角地势偏僻,许多宫女都在此偷偷悼念亡亲。
同心忍不住凑近,一瞧,咦!这不是太后身边的苏嬷嬷吗?同心暗自惊讶,毕竟像苏嬷嬷这么德高望重的老人岂会不以身作则。
苏嬷嬷很快发现了同心,一脸慌张道,“皇后娘娘恕罪!”屈身跪地又委屈道,“若非情非得已,老奴绝不会坏了宫中的规矩,只是吴答应她…”
一听到映月的名字,同心忽的清醒了一些,焦急问道,“吴答应怎么了?”
“吴答应…吴答应她…投井自尽了!”苏嬷嬷结结巴巴道。
“怎么会这样?”同心再次恍惚,映月的死讯又平添了一份哀痛,又问道,“好好的,怎么会?”
“是…是…”
“嬷嬷有话不妨直言!”
“哎,大不了失了这条老命,实在是看到吴答应死的冤枉,老奴便把实情告诉娘娘吧”苏嬷嬷故作豁出去的神情道,“其实吴答应滑胎,并非太医之责,而是有人授意。太后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要了莫太医的性命。其实皇上早就知吴答应怀有龙嗣的个中缘由,是定不会让皇嗣有她这种居心叵测的额娘。只是不曾想夺了孩子还要除去神志不清的母亲,真是……”苏嬷嬷假意不敢再言。
这个消息对现下的同心无疑是晴天霹雳,对他和弘历的感情更是火上浇油。原来这一切皆是弘历所为,他竟然亲手杀了还在腹中的亲生骨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同心喃喃道,转身奔跑离去。
苏嬷嬷停在原地,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得意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