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丫欢欣雀跃,今天任何人找她跑腿她都没有怨言,还开心得像中了大奖似的。大家面面相觑,这妞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她的心事,别人怎么能理解呢!因为今天高行远来公司了!如果她这样说,别人肯定以为她暗恋高主管呢!
早上一进电梯,唐小丫便看到了高行远,是完好无损的高行远,是那个对人冷若冰霜的高行远。他看到唐小丫,像是打招呼似地上扬了一下眉头。唐小丫条件反射般地冲他咧了咧嘴。她站在他的身边,偷瞄两眼,头上无外伤,后脑勺也没有包扎。看来真没什么大碍,谢天谢地,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如来佛祖。
到了十三层,高行远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电梯。跟在后面的唐小丫低眉顺眼得像个小丫头。一等高行远进了办公室,唐小丫欢呼着一蹦老高。于是,这天唐小丫的心情无比灿烂。这灿烂只维持到下午,高行远打内线电话将唐小丫唤到他的办公室。
唐小丫忐忑不安,但想到高行远又无大事,随又变得一片欢喜。她进去时,高行远正坐在靠背椅上,凝神思索着什么。看她进来,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他只是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盯得唐小丫心里又起了毛。这是哪般情况?
过了足有一分钟,唐小丫忍不住问,“高主管,你找我有什么事?”
高行远从梦游状态惊醒,“哦,唐小丫,还剩下不到半个月时间了,你的设计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要这样如实回答,高行远一定会让她提前出局,卷铺盖走人。
“正在进行中,一定完成任务!”唐小丫装得胸有成竹,却显得那样底气不足。
“嗯。”高行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锋一转,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黑色皮筋,是那种普通的带着蝴蝶装饰的黑皮筋,“唐小丫,这个是不是你丢的?”
唐小丫一看,如临大敌,心下大乱,可不就是自己丢的那根。那天在苏大发的休息室中,被高行远抓住后领的时候,皮筋不小心脱落了。不过,这样的皮筋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满大街都成了。唐小丫都买了十几根换着用。所以,她这时候可以坦坦荡荡地回答,“高主管,你问得好奇怪啊,这种皮筋是个女孩可能都有哦。再说,我的还在头上扎着呢。”她说着还转过头,把马尾上的皮筋向高行远展示了一下。
高行远淡然一笑,“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唐小丫也回敬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转身出了办公室。一出办公室,腿软得差点跌倒,赶紧跑到安全出口给泥鳅发微信,下班约见!
然而,高行远,可不只是随便问问。
那天晚上,他被泥鳅砸晕的一瞬间,恍惚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丫,快跑!”当他清醒过来,在门口的地方捡到了这根皮筋。出于一个珠宝设计师的职业病,高行远对别人身上佩戴的饰品一向敏感,哪怕是最普通不过的皮筋。他觉得在谁的头上见过这种黑色皮筋。又联想到似乎听到有人叫“小丫”,他猛然记起唐小丫。对,这根皮筋应该是曾经出现在她的身上。
难道那个蒙面贼人是唐小丫吗?在浴室中,两人四目相对时,他看到了她的眼睛,还听到那嗓子尖叫,是个女声没错。当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他已经有百分之五十可以对号入座,那个曾经被他抓在手中的贼,是唐小丫。那么把他打晕的帮凶,一定是那个光脑壳,黑不溜秋,和唐小丫寸步不离的死党泥鳅。高行远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唐小丫和泥鳅的光辉形象。在等待警察到来的那段时间,他将刚才所能想到的问题不停地串起来,反复琢磨。可又有诸多疑问,唐小丫为什么要来这里,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偷东西?她和泥鳅原来就是一对城中飞贼吗?一连串的问题,让高行远摸不清头脑,却也引发了他无数的好奇。
警察来现场做调查,高行远把那根黑色皮筋掩藏了起来。有些谜团,他想自己去解开。根据高行远的描述,小偷为两名男性,一高一低,一胖一瘦。进屋行窃,被他发现,然后贼人将他击晕逃之夭夭。现场取证,监控中未发现任何异常,窃贼的线路是从二十层的窗户进入和逃走,应为有经验的惯犯。
高行远去医院做检查,没有出现脑震荡等后遗症,一切都很正常。但医生还是建议他先入院观察一天。本来工作忙得不可开交,高行远想马上去公司。苏美不同意,强迫他留在家里休息,连她也专门请假陪他。
高行远的房子,是那种很精致的小户型。一个单身男人,家具和摆设越简单越好。所以看起来干净整洁,厨具倒是挺齐全。苏美并不擅长煮饭,她本想打电话让饭店做几个菜送过来。高行远拒绝了,他吃饭很随意,可以叫外卖,自己也能动手。
于是,来陪病号的苏美倒成了客人,高行远下厨煮了意大利面。等在餐桌旁的苏美觉得幸福无比,想起他们在法国时,高行远也曾在几个人合租的房子里,这样做饭给大家吃。不过那时大家经济条件都不好,吃饭的人多,疯抢一般。苏美的条件好,可为了和高行远走得近些,她也蜗居在那一带的房子里,没有人知道她是大财阀的后代。
“又像回到了法国。”苏美幽幽地说,“真想念那时的时光。”
“现在也挺好。”高行远淡淡一笑。
“我们蜜月的时候,去法国旅行怎么样,重温故居。”苏美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亮光。
蜜月?高行远感到这个词很是刺耳,他几时答应要和苏美结婚了吗?他有时候甚至不清楚,对苏美有没有爱,他们这种关系算不算恋人。见到苏美,他没有亲吻的冲动,没有想要拥她入眠的念头,甚至于谈话,都是工作上的话题比私人多。除了工作能力上对苏美的赞许,他对她没有任何恋人该有的私情杂念。他就像个无一丝淫念的修道士,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能够结婚,渡过下半生吗?想想就觉得虚浮。真头疼。
高行远不禁皱了皱眉,用手指按按太阳穴。苏美紧张地问,“头不舒服吗?要不要再去医院?”
“不用,我想休息一下。”高行远推开面前的餐盘,径自走向床铺,然后对苏美说,“你把碗碟丢在水池里,我起来会清洗的。”
“我在这里陪你。”苏美想坚持。
“苏美,我想睡一会儿,你还是回去吧。万一有事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高行远再次下了逐客令,苏美不好再强求。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就算再爱,也会保留自己的几分自尊心。
苏美在高行远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和他告别。高行远送走她,却无半点睡意。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只黑色的皮筋。应该是唐小丫吧?他冲动得想立即给唐小丫打电话求证,还是忍住了。明天,要如何向她开口呢?
高行远的诈降一点也不成功,唐小丫轻而易举地逃脱了过去。但被高行远抓住这个把柄,她还是感到不安至极。一到下班时间,她一头冲进电梯,急于与泥鳅碰头。里面的人挤得满满的。两个女孩在八卦,听说设计部的主管,因为遇到那伙窃贼被打成了失忆症?唐小丫竖耳细听,两个人变成了耳语,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失忆症,这三个字眼敲打着唐小丫的耳膜,可今天见到高行远,他看着还挺正常啊。唐小丫百思不得其解。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当然没有看到,同样在电梯中的高行远。他被人群挤压在了最里层。没有人留意到他,但他却将电梯中两个姑娘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泥鳅,出大事了!”见到泥鳅,唐小丫乍乍乎乎第一句话。
“什么大事?”泥鳅一惊。
“那个愠神捡到了我的皮筋,就是那晚上我丢的那根。”
“然后呢?他问你了?”
“嗯,他今天拿着皮筋问是不是我的,你敷衍过去了。可他为什么偏偏问我呢?他是不是怀疑我?”
“不可能啊,我们都蒙着面呢,又没被他看到真容。”泥鳅故作深思状。
“啊,对了,你当时不是喊了声,小丫,快跑!他是不是听到了,所以怀疑我?”唐小丫一拍脑门。
“这个……倒有可能。”
“猪头,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露了马脚!”唐小丫一脚踢了过去,泥鳅一躲,没踢着。
“那也只是我们瞎猜,现在他就算怀疑也没证据,除非他拿着皮筋去做dna。不过,小丫,你想他如果当时没有交给警方,说明他并不想把这事情闹大。”泥鳅表情笃定。
“那倒也是,如果他真想抓到我们,肯定早就把皮筋交出去了。并且,今天我肯定百分之百地将他说服了,这样的皮筋我有一把,就算证明那根是我的,我就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反正监控又没有拍到我们,是吧?”这样分析之后,唐小丫顿觉心间敞亮。
“对了,这是你要我查的那个人。”泥鳅从口袋里找到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片。
“这么快啊,泥鳅你太给力了。”唐小丫一边递眼去看,一边表扬泥鳅。
泥鳅马上欢实,“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哥们是交警大队的。”
苏醒,电话号码,138xxxxxxx。
“这丫是不是扔你手机那货?”
“嗯,就是他。”
唐小丫按照那个手机号拨过去,彼端传来一阵喧哗的声浪,震得她不得不把手机拉离耳朵一段距离,“我是上次被你丢掉手机的。”
“你是谁?”苏醒明显已经喝了酒,再加上酒吧环境纷杂吵闹,唐小丫连着大声喊了三遍,他才明白对方是那个被他吓哭的女孩。
“哦,你还真挺有本事,找到了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苏醒换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对于唐小丫打的电话,他颇感意外。其实就算这姑娘今天不打电话给他,他也会再去骚扰她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交换吗,用你的项链换我的手机。我现在过去找你。”唐小丫顶认真地说。
听明白唐小丫的用意后,苏醒爽快地说了酒吧的名字,让她来找他。
“走,跟姐换手机去。”唐小丫和泥鳅,带着苏醒的那个首饰盒,打了辆出租直奔酒吧。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又打了两遍电话,才看到苏醒悠闲自得地晃出来。一看唐小丫还带了个保镖,他嗤地笑了,“你还带个帮手啊,难道怕我赖你不成?”
“有一换一。”唐小丫说着把首饰盒递过去,“你检查一下吧。”
苏醒接过来,看都没看塞进了口袋,然后一脸坏笑地说,“怎么办,你的手机我没有带来,没办法给你。要不然我现在陪你去买?”
一看苏醒那德行,泥鳅来气了,他最瞧不上这种无赖,正想上前用拳头理论,被唐小丫拦住。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苏醒先生,看你开的豪车,看你这满身名牌的气派,想也不会赖我一部不值多少钱的手机。你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我不欠你的了。这样吧,我的电话和公司地址留给你,麻烦你把手机快递给我。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你玩的雅兴了。”
说完,她拉着泥鳅掉头就走。苏醒急了,一把拽住唐小丫,“嗨,别走啊。我没说不给你啊,你陪我……”
“陪你个屁,要不要我陪你?”泥鳅早就按捺不住,上前揪住苏醒的衣领,拳头已经挨到他的鼻子尖。
“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来来,朝这里打。”苏醒一副醉意朦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伸着脸让泥鳅打。
“泥鳅,算了,我们走,不要在这里惹事。”唐小丫赶紧上前劝架。如果换作过去,以她这性格,这小暴脾气,肯定支持泥鳅痛扁苏醒这混蛋。可现在他们处在非常时期,躲警察都来不及,万一再因此事招惹上麻烦,那才是自寻死路。
泥鳅还算识劝,丢开了苏醒。唐小丫和泥鳅一走,苏醒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看来这游戏越来越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