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歌 6 良药或毒药
作者:筑公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弄完这些,英歌低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麻衣在树林中不但刮坏了,还沾染上了不少泥沙,散落在胸前的头发乱蓬蓬的上面树叶杂草什么都有,整个一小大巴山。

  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英歌四下瞧了瞧,一张简单的床上睡了只猪,木桌上放着几个短竹筒,一个大木柜,洞壁挂着一把弯弓和长长短短的剑刀斧弓,临近洞口处吊着一口锅,锅里有半锅黑乎乎的肉汤,就是没有一个能让人藏着换衣服的地方。

  英歌看着洞壁那个齐肩高的大瓮,里面装了整瓮的巴乡清酒,是她用猎物在巴山脚下换的,要是现在倒了,躲在里面肯定能换衣服。

  相比于被男人看个一眼两眼,英歌觉得把一大瓮的酒泼了更让她心伤。

  看了眼床上要死不活的男子,英歌走过去戳了戳他,没反应,又戳戳,还是没反应。

  真是自寻烦恼,在一个半死的人面前换衣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将脏衣服扔在地上,英歌觉得换了身衣服人都轻松了。

  夕阳的余晖下,山泉从洞口边的岩石上潺潺的流下来落入一个深潭中,女子跪在潭边儿的青石上微侧着头,认真的揉搓着漂浮在水中的长发,这如画的景象中,天公却不作美,突然落下豆大的雨点,英歌哀叹一声倒霉,从青石上蹦起来,提着湿漉漉的头发跳回了洞中。

  洞中,床上的男子正哼哼唧唧的嚷嚷着“要要”,英歌不知道到他要什么,只手忙脚乱的将头发裹在一起拧了拧,抽了根筷子插在脑后,拿着竹筒在洞外的石壁上接了一竹筒山泉回来。

  男子的嘴开开合合,水顺着他蠕动的嘴唇流进去,可男子继续哼哼,“要要”,英歌依旧不知道他要什么,只记得阿哥柏生说过哼哼唧唧的男子都是废物,于是英歌懒得理他的哼哼,转身走了。

  洞里唯一的床已经被男子占了去,英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直嚷倒霉,不然她还能在外面的树杈上去将就一夜,现在,英歌蹲在洞角,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愤恨不已,她上午为什么要这么大方把吃的全送出去?!

  英歌在饥寒交迫、悔恨还有男子的哼哼中沉沉的睡去,等她饿醒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从洞口看出去已经寻不到它老人家的踪迹,英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窝在角角睡得很窝囊,加上昨天拖了个猪上山,英歌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痛。

  大巴山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洞时,禀君就张开了眼,他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微微直起身打量了一圈,便看到一个麻衣女子,靠着洞壁蜷缩着睡在地上,身体斜着,双臂圈着膝盖,眉头微微皱着,嘴轻轻翘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禀君试着喊了两声,“姑娘。”

  女子眉头皱的更深,嘴翘得更高,偏了偏头,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女子不但没醒,将手枕在头下,睡得更香了。

  “醒了。”闻言,英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床上虚弱的男子,喷喷称奇,不愧是将军巴蔓子,这么快就好了。

  揉着僵硬的脖子,英歌走到床边盯着男子刚毅的脸,伸手戳了戳他的伤口,“没想到我记性这么好,不过才看了《神农百草集》一遍,就记住了这个药的长相和药效,一下就给找对了,唔,才敷一晚上就醒过来了,这药也神奇。”

  床上的男人脸色变了变,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禀君,巴族的大巫禀君,战无不胜的战神禀君竟然被一个女子用来试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禀君闭了闭眼,盯着床前犹自得意的女子,咬着牙问,“你是说给我敷的药是第一次用?”

  要知道巴族的王禀君是个不苟言笑的王,他一直将年少老成作为自己说话行动的标准,通过几年的努力,现如今,刚刚二十出头的禀君已经成了年少老成的典范,所以他的脸色变一变不同于常人的脸色变一变,变得很不动声色,他的咬牙也不同于常人的咬牙,咬得也很不动声色,这么的不动声色,一向不知道察言观色为何物的英歌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所以,英歌很诚恳的点头。

  禀君不甘心的再次咬着牙问,“这药叫什么?”

  英歌皱眉咬牙,想不出来。

  禀君的牙咬得更紧,寒着脸,“你不知道?”

  可能是禀君病得有点儿糊涂了,所以一向不苟言笑的禀君寒脸寒得有点明显。

  英歌一下跳起来,“怎么会?我知道,你这药叫,叫”

  英歌本就不爱看书,虽然她看了很多的书,但那些书都是她阿哥鹿鸣逼着她看的,对她而言,看书那种事是小白脸干的,像她这么英武的女子,看书还不如打场架或是爬回树来得畅快,这本《百草集》还是那次她惹了她阿哥鹿鸣,阿哥鹿鸣生气,嘴巴一张一合,看一个时辰的书,她挑来挑去觉得这本有图看着比较得趣,就选了这本,如今自然想不起这药叫什么名字,所以她抬手“叫”了半天也没能叫出个所以然来,为了避免尴尬,英歌将抬起的手在眼前挥了挥,“想不起叫什么也没关系,我知道这药能止血就好。”

  禀君继续咬着牙盯着女子,“可是,我觉得我全身都很痒。”

  英歌的语气透着不正常的惊喜“真的?”要是真的,拿回去给槐生那个死小子用,就有好戏看了。

  禀君被她突如其来的惊喜样子吓到了,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但最后还是根据事实,严肃的点了点头。

  英歌看着他犹豫不决最后勉为其难点头的样子,却有些失望接着是一脸的不相信,“少骗人了,痒你怎么不挠?害我白高兴一场。”

  他痒她还高兴,禀君瞬时觉得一股热流冲上头顶,他现在很想将眼前这个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女人暴打一顿,然后将这个令人发痒的草药敷在她的伤口上,让她自己感受一下伤口痒不挠,挠又痛的煎熬。

  见床上的男人不回答她,英歌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骗人,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记错东西吗?我这么聪明的人会被你骗么?”

  禀君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英歌在心里默默的哀叹,他的守护神昨天一定打瞌睡去了,才会让他落到这么个自负又白痴女人手里。

  而此时的英歌,看了看男人身上纵横的擦伤,都是她昨天拖他上山时弄伤的,昨天天有些黑看不清,好些地方都没有涂到,想到这个男人是未来盐水部落的将军夫人,而盐水部落的将军燕语又格外的勇武,若是知道她将她未来的夫人折腾得身上没几块好肉,英歌缩了缩脖子,相信以后她再也别想乘着阿哥不在溜出盐池。

  想到这些,英歌将昨日捣碎了没用完的草药连罐子一起抱到床边,“诶,侧个身,我给你涂药。”

  禀君惊了惊,镇定的问,“是昨天给我涂的那个药么?”

  英歌将捣药的木棒在罐子里又捣腾了两下,理所应当道,“是呀。”说着把药凑到男子脸前,“昨天用了剩下的,估摸着还能用。”

  看床上的男子不动,皱起眉头,“怎么?还不能自己动么?”将药罐放到地上,“算了算了,我帮你吧。”

  感受着女子放在他背下准备帮他翻身的手,禀君僵了僵,突然心生一计,恶狠狠的说“痛,轻点儿。”

  英歌并没有因禀君的呼痛而放轻动作,反而加重了力道,像翻咸猪肉那样帮禀君翻了身,嘴里直嚷嚷,“堂堂一族将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以为自己是大巴山的娇花呢,哼哼唧唧的。”

  禀君趴着,努力忍受着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这个白痴女人哪里是在搽药?完全是那个捣药棒在捅他的伤口。

  英歌给禀君换了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儿布料把伤口包扎上,又像翻咸猪肉一样将禀君翻过去平躺着,禀君皱起眉头忍耐着巨大的疼痛和伤口处更加难熬的瘙痒。

  他要杀死这个女人,等伤好了他一定杀死这个女人。

  所幸英歌不知道禀君此时想的什么,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举着拳头在他的伤口上捣两拳,现在她犹自沉浸在自己心灵手巧打的结中,没想到啊,她竟然能将一个伤口都包扎得这么的威武不凡,包扎出了部落的图腾,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自我肯定了一会儿,英歌斜了眼罐中还没有用完的草药,她念叨着“都是神灵赐予我们的,不能浪费。”

  就用捣药的木棍沾着药汁往禀君身上的擦伤上抹,床上的男子看着他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姑娘可有吃食,我饿了。”

  听了他的话,英歌抱着罐子歪着脑袋左右为难,昨日他从上午就勇猛的打了一仗,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是该饿了,可是他身上的伤又不能不管。

  禀君见她有放弃给自己搽药的打算,急忙劝说,“你可以将我扶起来坐着,我本来就没受多重的伤,昨天在水里泡久了才会昏死过去,睡了一晚好多了,可以自己抹药。”

  英歌点头,也是,这么一处伤,却也不用她这么周到的伺候,遂点点头,把男子从床上拖起来靠着石壁,然后将药罐塞在他怀里,拿起墙上的弓和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