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传说 Chapter36 纯家
作者:乔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日本,京都。

  从大阪国际机场出来后,微笑和夏风两人搭乘电车到达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时分了。天边的火烧云将京都的天空烧成橘红一片,神社的巫女站在橘红色的夕阳里,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

  许多人觉得火烧云美丽无方,那是太阳临行前赐给人们的最后一个礼物。但在巫师的眼中,火烧云,往往都是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那照亮半个天空的火红色,就像血一样鲜艳。

  微笑和夏风在京都找了间古意尚存的旅店住了下来,里面的房间都是和室的装潢,夏风住在微笑的隔壁,他把背上的黑色双肩包往榻榻米上一扔,从壁橱里取出被褥扔到地上,整个人往地上一躺,舒服的呻吟了下。

  刚躺下不久,微笑就拉开了夏风房间的门,她看到夏风四仰八叉的躺着,微微一愣,将头发捋到耳后,走了进去。

  夏风看见微笑进来,也没打算坐起来。

  微笑穿着一袭月白的无袖长裙,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她走到夏风身边曲腿坐了下来,道,“你有这么累吗?”

  夏风躺尸,懒洋洋的睁了睁眼,“也还好,只是有点困。你还要出去?”他侧头看着微笑手边的那把竹骨伞,眼神变了变。他知道那是什么,季长城给微笑打造的那柄名为木槿的刀就藏在伞中。

  微笑点了点头,目光平静,“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想要休息就先休息吧,不过也不要太松懈了,这里是日本。”说完,微笑便起身朝外走去。

  “等等。”夏风喊住了微笑,血色的夕阳透过窗纱照进屋子里,将微笑的月白长裙也染成了血色,“你是要去哪里?”

  微笑沉吟了片刻,转头对着夏风道,“我要回家看看。”

  夏风一愣,他知道微笑说的家是哪里,不是他夏家,而是纯家,微笑原本的家。

  “我跟你一起去吧。”夏风爬起身,抓了抓刚刚被压塌的头发,“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去过你家,既然都来到了京都了,如果不去也太不够意思了。”

  微笑点点头,眼神里没有过多的表情,“好。不过,我家已经没什么东西看了。”说罢,她不理会身后的夏风,长裙拂过木门,微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微笑的家在京都的郊区,微笑曾说过,她的家原本是个樱花遍地之所,每年樱花盛开之时,漫天花雨,她的母亲便会牵着她的手,带她漫步在樱花花瓣铺就的小路上。彼时的微笑穿着一身粉色的和服,在小路上欢快的蹦跳。那个时候父亲就会拿着相机在一旁,记录下眼前美好的一切。

  只是,十年前的那一场火,烧毁了一切。

  绕过齐膝的荒草,微笑和夏风终于来到了一片荒地上,微笑停住脚步,夏风站在她身旁看着她。

  微笑缓缓合上双眼开始祝颂着咒语,一股风在她身侧盘旋,压弯了他们二人身周的荒草。眼前的一切仿佛迷雾缓缓散开,一座黑色的宅邸出现在了夏风的眼前。

  微笑睁开眼,握紧了手中的竹骨伞,抬步朝内走去。

  夏风跟在她身后,暮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门已经破败,其中一扇被利刃砍断成两截,倒在一旁。微笑认得出,那是骨川禾野的刀留下的痕迹。夏风站在院中向四周看了看,大火侵蚀过的痕迹十分明显,不少地方都被焚毁成碳,火焰未及之地,也已经被浓烟熏得乌黑。院中错落着几棵樱花树,也已经凋谢在了火焰中,成为了乌黑的枝桠,再无一丝生的气息。

  凭借想象,他可以看出这个地方以前真的很美。春的时候百樱绽放,白粉花瓣在春风中飞舞。夏季时分,院中的那池清泉旁长廊下,小女孩躺在草席上,吃着冰镇的西瓜。当秋天来临,父亲会牵着小女孩站在屋顶上,那时候户外美景尽收眼底,金黄一色,渲染了整个秋天。最后是下着雪的冬日,母女二人在院中堆着雪人,父亲在廊下喝着热茶,笑呵呵的看着他的家人。

  这是他的侧写告诉他的事,这座宅子里,曾经温馨的让世间所有人羡慕万分。

  他看着微笑的背影,晚风吹起了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月色下白色的皮肤如霜雪一般,寒冷彻骨。昔日美好的一切如今以这么一副狼藉的景象呈现在她的面前,夏风实在不知道,微笑会如何面对。

  然而冷月下的女子却是十分平静的站在院中,细细的看着被烈焰焚毁的一切,在她的身上,夏风感觉不到一丝悲伤和愤怒。作为戒律者的队长,微笑十分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在她纯家的旧址之上。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棵再也不会开花的樱花树,背影中透着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孤独。

  “走吧。”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微笑终于抬步朝里面走去。

  夏风跟在她身后,两人走上长廊,经过烈火炙烤额木地板仿佛无法承受他们的重量,发出吱呀声响。夏风小心翼翼的跟在微笑身后,他在美国那三年间认识了一些美国哥们,那群哥们带着他健身三年,夏风也算是小有成果了。虽然比不上尼尔那么壮,但以他的体重,压坏地板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

  微笑的脚步极轻又快,就像是一个幽灵。其实这么说也对,微笑她就是纯家最后一个人,那场劫难中,幸存下来的幽灵。

  两个人绕过一间一间的和室,直到走到了长廊中最大的一间和室面前,微笑才停下脚步。夏风靠近那间和室的时候皱了皱眉,凭借自己犯罪心理学系资深学霸的感觉,他能觉察出这里是杀戮的中心,此后纯家被灭,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的父亲就是死在这里。”微笑看着毁于火焰的和室,眼神平静,似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骨川禾野用隐形咒杀死了他,而那个时候他正在教我下将棋。”她忽然苦笑一声,转头看着夏风,“可笑吧?我的父亲是纯家的家主,在巫界里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却因为太专心于教他的女儿下棋,而被那么简单的一个咒语杀死。”

  “你......”夏风看着微笑那淡漠的神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的血溅满了棋盘,吓坏了的母亲抱着我就往外跑。仆人们护卫们都冲过来救我们,却都死在了骨川禾野的剑下。”她转头看着院中那棵枯萎的樱花树,“母亲在那里替我挡下了骨川禾野一剑,”她抬手指着那棵树,“然后母亲她就睡在了那里,再也没有醒来。若不是老爹的出现,我也会跟母亲一起长眠在那棵树下了。”

  “你有没怪老爹来的太迟了?”夏风语声沉沉。微笑的诉说虽然简短,但他却可以想象的出那修罗般的夜晚。原本宁静祥和的大宅被鲜血侵蚀,人们濒死前绝望的喊叫响彻夜空,被吓的猛哭的女孩子在母亲的怀中,望着父亲倒下的那间和室,还有在鲜血中挥刀的男人,直到那个男人一剑洞穿了她母亲的心脏母亲,樱花树下,母亲抱着她摔倒在血泊中,那慈爱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

  “没有。”微笑摇了摇头,她直视着夏风的双眼,平静的道,“老爹没有义务要保护我纯家,也没有义务要养育我。但他救了我,教导我。原本我该在十年前死去,但他却让我拥有了另一种人生。”

  微笑边说,边从带来的包里取出祭祀用的香烛纸钱,她走到樱花树下,将香烛摆好,平静的念了个咒语,燃起了香烛,“incendia。”

  微笑双掌合十,默默的祷告着什么。夏风听不懂日文,他只能肃穆的站在微笑身边,看着这个比他还小的女子祭奠她的家人。

  许久之后,微笑才在烛光中睁开了双眼,“走吧。”

  “你这就离开了?”夏风跟在她身后,有点疑惑的道。

  微笑点了点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骨川禾野已经杀死,家族的血仇已报,他们也可以安息了。”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夏风,神情严肃,“接下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奈良麻衣,她才是我们这次来到日本的目的。”

  夏风颔首,没有异议的跟在微笑身后走了出去。樱花树下那几根蜡烛在孤独的燃烧着,烛泪缓缓凝固,似是亡灵在送别他们最后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