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白老太太的允许，路嬷嬷早已心痒难耐了，可她还是推辞了一下，假惺惺道：“这怎么好，老奴还是拿去扔了罢，谁知道五小姐安的什么心……”她边说边端起那几碟糕点，做势要往外走，还努力在脸上摆出嫌弃的表情，想借此向老太太表明，她是真心为了主子着想，与主子同仇敌忾，绝不被几碟点心收买——才怪！

　　至于出去以后是扔是吃，还不是她说了算？

　　路嬷嬷自问对五小姐的为人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自打五小姐住进秀水阁以来，从未听说过秀水阁传出什么打骂下人之事，反倒偶尔从外出采买的婆子口中漏出的口风得知一二，知道秀水阁里下人的待遇可好着呢，白天的活计不多，酉时以后院子里若无大事便可以下工了。晚上除了轮值上夜的婆子丫鬟，其余人等基本上就可以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了，而且每个月有四天假可休，还不扣工钱。有时候下工晚了，五小姐还会发什么加班费，工钱倒是不多，只有十几、二十文，但再少也是钱啊，算是主子对下人的额外打赏，钱少领着也开心。

　　想想他们这些卓府的下人，何曾听说过什么加班费了，在主子跟前那是必须十二个时辰随传随到的，跑得慢了还得挨骂挨踢，罚俸杖责什么的更是时常发生。更不要说他们每个月只得两天假可休，休了还得扣工钱什么的，若是遇到主子心情不好，休了没在主子跟前被主子见到，到头来白挨一顿臭骂不说，严重的就等着假期取消，俸禄也跟着没了吧。

　　如果秀水阁中的事情是真的，那她可要羡慕秀水阁里的下人了，真是跟了不一样的主子，就有不一样的待遇，这个是完全羡慕不来的。

　　路嬷嬷抱着碟子正要出去，走了两步却被白老太太叫住了：“回来，别让她有机会借题发挥，你先试一块www.shukeba.com。”白老太太一脸防备的望着那几碟糕点，仿佛它们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感情白老太太让她试吃，是拿自己当成试吃的阿猫阿狗了，路嬷嬷暗自撇了撇嘴，磨磨蹭蹭的往回走，将碟子放回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你确定要老奴试吃吗？”路嬷嬷再问了一次，以确定老太太的心意。

　　“行了，啰嗦什么，快吃，一会冻了。”白老太太将碟子往路嬷嬷面前一推，眼底里有着掩饰不住的不屑。

　　得了老太太的允许，路嬷嬷那五根肥短的魔爪立即伸向其中一碟碗豆黄，轻轻捻起一块，生怕白老太太反悔似的，飞快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糕点一入口，路嬷嬷的眼睛就亮了，几乎没什么咀嚼，囫囵几下便咽了下去。不是她太过性急，而是那糕点做得大小刚刚好，口感又特别好，软软糯糯又弹牙，没费什么力便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比京都任何一间糕点店出品的点心都要好吃，想不到五小姐还有这等手艺，不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

　　路嬷嬷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随即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不礼貌，尤其是在老太太面前做出来，还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着她呢。

　　她讪讪的望了老太太一眼，发现老太太嘴角下弯，面上尽是鄙夷的表情，可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隐隐带着一缕担忧。

　　白老太太确实是在担忧，不是对于路嬷嬷生命安全的担忧，而是担心她死在这里，传出去不好交待。

　　路嬷嬷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才扬扬眉，恭顺地站在老太太面前，小声说道：“老太太，点心很好吃，老奴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没见到路嬷嬷有什么不良反应，白老太太已经安下一半的心，此时听到路嬷嬷如是说着，不免对这些糕点起了兴趣：“哦？卓琪华真的没安异心？”

　　“老奴觉得，应该不可能。”路嬷嬷上前一步，凑到白老太太身边，小心分析道：“老太太您不妨想想，五小姐刚回到府里，根基尚浅，一切都未安定下来，即便她背后有护国王府护着，只能护得了一时，可护不了她一世，想要往后在府里生活得好，必须讨好府里的主子，不是？可太太是继室，还是由姨娘扶正的，此前又几次暗算于她，她与太太势成水火，断断不可能再修复感情了。老爷虽是她的父亲，但一向不待见她，又出门在外，她想讨好也无处下手。只有您，是府里的老祖宗，位高权重，府里谁人不敬着您，不敢忤逆于您？你跺一跺脚，府里还得震三震呢，五小姐有心要讨好您，可不就是必须的吗？”

　　“她会讨好我？”白老太太对路嬷嬷的话不以为然，但心里还是很受落的，尤其是路嬷嬷明里暗里的捧着她，她只觉得路嬷嬷极为中听，不知不觉也就听进去了。

　　“自然哪，您不记得了，当初太太可是亲自去接人的，结果被气了一通，空手而回。只有您，一过去接人，五小姐便灰溜溜的回来了，半点怨言也无，可不就是因着您的关系么？”路嬷嬷虽是白老太太的陪嫁，但她并不知道卓琪华在屋子里威胁了白老太太一事，只看到事情的经过，从表面上看，自然觉得卓琪华极听白老太太的话。

　　路嬷嬷不说还好，一说，白老太太便想起了卓琪华在屋子里威胁她那件事，脸色铁青，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还敢提那件事？”

　　“老太太？”路嬷嬷不解的望着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一滞，不由得有些懊恼。她怎么可能告诉路嬷嬷，自己被卓琪华那个黄毛丫头威胁了，而且还威胁成功了呢，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装做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你说的没错，讨好谁都不如讨好我。”既然路嬷嬷吃了糕点没事，那就说明卓琪华送来这些糕点真的有可能为了讨好她，不然她想不到卓琪华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老太太，您放心吃吧，这糕点做得确实不错。”路嬷嬷不遗余力的向白老太太推荐着。

　　“好吧，我就给她个面子，试一块。”说实话，看到路嬷嬷吃点心的样子，白老太太便知道味道不错了，此时确定点心无毒，哪里还忍得住，拿起点心便吃了起来。

　　别说，那点心确实不错，难怪路嬷嬷会吃成那个猴急样儿，白老太太边吃边点头，眼睛都眯了起来。几块点心说多不多，一下子，碟子便空了。

　　路嬷嬷默默站在白老太太身后，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些糕点，回味着刚才吃过的味道，磨拳霍霍的想着，一块点心真是不顶饱，回头她得找机会向五小姐讨要一些点心来解解馋了。

　　卓琪华凭着一些小点心便将路嬷嬷的心拉拢过来，向着自己这边了。

　　她是无意的？

　　还是有意的？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