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琪华到底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尸横遍野，她看见了血流成河，她看见了永无止境的杀戮，她看见一个个无辜的平民死于战争中，她甚至看见……严行睿与太子二人分别带领着各自的士兵分成两阵对峙，在他们的面前是堆积成山的尸体，脚下是被鲜血染红了的土地。

　　严行睿和太子似乎杀红了眼，无视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以及身后那些只剩断肢残臂却在勉强支撑着的士兵们，一遍遍冲击着对方的阵营，一次次的厮杀，无数的人就此倒了下去。

　　战场，成了用大量鲜血造就而成的大型修罗场，所有人都挣不脱，逃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去送死。

　　除了战场的血腥之外，卓琪华还看见了无辜的民众流离失所，被迫离开家乡，只为了避难。大量的难民死于逃避途中，或伤重而亡，或累极而亡，饿殍遍野，人竞相食，卖儿卖女已成常态，只为能在活得下去。

　　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十几年，导致死于战争中的人们不计其数，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惨剧，整个大翌朝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炼狱……

　　卓琪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倏地地睁开赤红的眼睛，强撑着酸痛的双眸，紧紧盯着无尘大师，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意思？”

　　无尘大师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www.shukeba.com。”

　　“我是问你，让我看这些画面到底是几个意思？啊？想吓我，让我知难而退吗？如你所愿！”说到最后，她激动得用力一拍桌面子，发出沉重的声音。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喊了出来，嗓子都哑了，表情略显狰狞，好像下一刻她便要扑向无尘大师，找他拼命一样。

　　只要一想到画面中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们，尤其是年幼无知的稚子在战争中失去亲人，小小的身子被丢在路边等死，卓琪华的心就揪成了一片，生疼生疼的，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的心越疼，就越恨无尘大师，恨他为什么要让她看到那么悲惨的画面，恨他煞费苦心的吓她，恨他……可她最恨的，是看到画面中严行睿与太子对峙时那冰冷的视线，看到无数人死在他面前时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死在他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只无足轻重的蝼蚁，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无情漠视。

　　画面中的他已经没有一丝人气，就好像是一具能活动的杀人机器，只是机械地杀着挡在他面前的人，任何人。

　　“不，贫僧希望你留在他的身边。”无尘大师无惧她的怒意，平静的眸子直视她愤怒的双眼。“若是可以，贫僧也希望你看到的一切，只是为了吓唬你而已。”可惜不是，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卓琪华：“……”

　　看到这些画面时，卓琪华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但她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接受。她认识的严行睿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冷酷了点，面瘫了点，但他从不滥杀无辜，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他人的性命，不会，他不会的……

　　“他会。”有个声音反驳了她，是无尘大师的声音。

　　卓琪华愣愣在看着无尘大师，不能相信她居然无意中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更无法相信，无尘大师就这么无情地打破了她天真的幻想，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

　　无尘大师见卓琪华一脸不服的表情，叹息道：“因为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什么？”

　　“呵……”无尘大师苦笑，那笑容里带着一股无力感。“辰王殿下即便曾流落民间，他也是龙子，身上自然带有真龙之气，但他却不明不白地遭了暗算而身死，死状又特别凄惨，难免怨气过重，所以他强行改变命运，重生回来替自己报仇，并且不惜拖所有人下水，陪他经历这一场浩劫，以化解他的怨气。”

　　卓琪华瞬猛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你是说，他以后……那我……”那么她呢？她在哪里？难道她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是战死的还是被暗杀的？死后的她是否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她有许多许多的问题要问，但却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无尘大师却说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答案：“你不在，你仍在原来的世界。”

　　“啊？”卓琪华顿时懵了，眼睛瞪得更圆了。

　　“辰王殿下与太子殿下的这场战争整整打了二十年，导致国库空虚，民众十不存一，整个大翌几乎为之覆灭。北方鞑子趁虚而入，一举攻入城池，从此改朝换代，大翌朝的民众世世代代向鞑子俯首称臣，被暴政统治了几百年。鞑子不喜汉文化，将所有的书籍焚烧殆尽，不许民众说汉语，写汉字，穿汉服，强迫他们改变生活习惯。几百年后，汉文化消失，世上再无人记得有这么一个种族的存在……”无尘大师所说的话让卓琪华越听越惊心，一想到那种后果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清朝，似乎也是相似的经历，只不过清朝做得没有无尘大师所说的那么过分，但是文化断层也是存在的，现在还有不少汉文化爱好者提到这段历史都唏嘘不已。

　　“没……没有那么夸张吧？”卓琪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朝无尘大师笑了笑。

　　“贫僧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却无力阻止，为了不让民众继续受苦，本想利用自身的修为改变整个历史进程，改变辰王殿下的想法，可惜，全部失败了。”

　　卓琪华听出了无尘大师话里的漏洞：“全部？你努力了几次？”不等无尘大师回答，卓琪华又飞快地问：“等等，你是怎么改变的？”

　　“辰王殿下是如何回来的，贫僧便让时间逆流，再找人想法子慢慢引导他，改正他的想法，让他放下曾经的仇恨。”

　　卓琪华眨眨眼，再眨眨眼，不懂无尘大师所说的“引导”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引导他？”讲佛法给严行睿洗脑？她可不觉得那个家伙会听无尘大师的。

　　果不其然，无尘大师再次苦笑不已，挫败道：“檀越，你还是自己看吧。”

　　他的手一挥，卓琪华便不由自主的再闭上了眼睛，右手自动自发的放到了八卦镜面上，脑海中又重新出现了许多的画面，一幕幕的场景变换，看着更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电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