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 第5章 隔宿梦
作者:陈言故梦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五

  每天上午赵飒飒是在睡觉的,下午是一天的开始,晚上去酒吧唱歌赚生活费。除了上网看韩剧玩游戏之外,她没有其他追求。耿斯汉劝她复习文化课考学,她总是懒懒散散,提不起兴趣。精神世界的荒芜和生活方式的不健康,导致她整个人性情越来越古怪。她开始变得敏感多疑。耿斯汉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总是想方设法翻看他的手机。一有女生和耿斯汉联系,她就精神紧张,疑神疑鬼。耿斯汉在学校的时候,她有时每隔半个小时十几分钟就给耿斯汉打一次电话,通话的内容反复就是那么几句:“我想你了!”、“你跟谁在一起呢?”、“你回来吧。”并不管耿斯汉是在上课还是在和朋友谈事情,这让耿斯汉十分苦恼。

  一天下午耿斯汉接到万千酒吧老板唐钧的电话,要他有时间过去一趟。万千是耿斯汉刚开始唱歌的地方。十六岁的他,还是个中学生,刚刚踏入社会,没有表演经验,想要寻找一个舞台谈何容易?在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之后,终于遇到了这个懂得赏识他的人——唐钧。

  唐钧年轻时也有一个音乐梦,但最终没能实现。当他见到这个年仅十六岁,为梦想努力执着的年轻人时,深深被他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打动了。唐钧给了耿斯汉一个很好的舞台,耿斯汉在这里一唱就是三年,直到考上南方艺术学院。从一开始给人热场子的小歌手到南城小有名气的腕,万千给了耿斯汉太多宝贵的经历和经验。唐钧是耿斯汉的伯乐,更是耿斯汉的兄长、朋友。

  与赵飒飒的相识也是在万千开始的。当时的赵飒飒背着一把破吉他,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唱歌什么都不想,简单快乐得像朵野花。而现在的赵飒飒却如一团沉沉的雾,让耿斯汉越来越看不清,看不懂。

  到达万千是下午四点。前厅的服务员已经开始忙碌,为新一天的营业做准备工作。耿斯汉直接从后门进去找老唐。由于上学的缘故,现在他每周只在万千唱一两次,今天本不该他当班,老唐这时打电话来,一定有特殊的事情。

  “唐哥,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斯汉,你现在还和飒飒在一起吗?”耿斯汉觉得这话问得蹊跷,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一起,怎么这么问?”

  唐钧给耿斯汉倒了杯茶,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唐钧看了看耿斯汉。

  “你知道她现在每天都做些什么吗?”

  “白天在家待着,晚上去丘比特唱歌,就这样。”

  “她有一个月没去丘比特了。听人说她现在在跑剧组,打算转行,而且……”唐钧说了一半止住了。看到耿斯汉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温和地微笑着,把茶递到耿斯汉面前,接着说道:“丘比特那边有人看见她吸□□,不只一次了。”

  耿斯汉听到这里,火气腾得一下就窜上来,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斯汉别冲动,事已经出来了,得慢慢想办法。你这么气冲冲地回去,只能是吵架。”老唐一把拉住耿斯汉,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回到沙发上。

  “唐哥,你说她怎么这么蠢?”耿斯汉气得皱着眉直喘粗气。

  “回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话要好好说。你这暴脾气,别打起来。”

  “我知道了唐哥。”

  耿斯汉驾着摩托沉重地行使在回家的路上。赵飒飒的事让他气恼伤心。回想和赵飒飒相识相恋的两年多时间,一幕幕场景如隔宿的梦,渐远渐模糊。自从他上了大学,赵飒飒的心里就逐渐失去了平衡,原来那个独立、坚强、乐观的她慢慢消失了。两人在一起交流越来越少,常常陷入一种没话找话的尴尬境地。回家对耿斯汉来说,已经成了一件越来越让人头疼的事。

  耿斯汉开门进屋时,赵飒飒正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耿斯汉的突然归来,让她感到意外,她匆忙挂断了电话。看着满脸铁青的耿斯汉,她心中忐忑不安。耿斯汉的脾气不好,可从来不对女人动怒的,她知道今天的状况有些不妙。没等她开口,耿斯汉抢先说了话。

  “你为什么不在丘比特唱了?”

  “没有啊,我……”赵飒飒还在试图隐瞒真相,可两只眼睛目光散乱,根本不敢看耿斯汉的脸。听着她当面还在说谎,耿斯汉气上加气,没等她说完抢白道:“你还撒谎!你现在每天都做些什么?”

  赵飒飒看出纸已经包不住火,索性不去争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

  “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不就是改行了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你当初那么喜欢唱歌,说改行就改行了吗?我再问你,还做了些什么?”耿斯汉逼视着赵飒飒。赵飒飒被盯得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她绷紧着嘴唇不出声,低着头,两眼看着地面。耿斯汉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看赵飒飒这情形,事情和老唐说的八九不离十了。他走上前抓着赵飒飒的肩膀,把她从沙发上提起来。

  “为什么吸毒?告诉我,为什么?”耿斯汉终于还是对她吼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哀痛和愤怒。

  赵飒飒从未见过耿斯汉对自己生过这么大的气,又害怕又伤心,加之被问到吸毒的事,又让她感到羞愧、恼怒。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继而大哭起来。她从耿斯汉的手里挣出来,站在客厅中间对着耿斯汉哭叫。

  “我是吸毒了,怎么样?一周见不到你一面,回来说不上两句话就走。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我是没文化的人。你有课要上,有小女孩要救,有女同学等你练歌,我有什么?我现在连你一个普通朋友都不如。谁有一点事,你撇下我就走,我算什么……”赵飒飒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她跪坐在地上嚎叫着,满脸的眼泪和汗水,酒红色的长发一绺绺贴在脸上,看上去像个疯子。耿斯汉看着泼妇一样的赵飒飒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砸东西,可他没有。他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压住满腔怒火,走上前扶起摊在地上的赵飒飒。

  “我从来没有因为我上了大学而看不起你,或有意疏远你。那个小女孩的事,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她还是个孩子呢,你太多心了。”耿斯汉耐心地解释着,而赵飒飒似乎把全世界都屏蔽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自顾自地哭个没完。耿斯汉无奈地看着她,两人对面站着,远得竟如两个世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不管为了什么,你吸毒我都不答应,你必须给我戒了!”

  赵飒飒倒在沙发上,呜呜咽咽地说:“你不爱我了,以前你从不这样大声和我说话。”

  “以前你是这样吗?以前你也不吸毒啊!”耿斯汉忍不住又提高了嗓门。

  赵飒飒趴在抱枕上放声痛哭,对于耿斯汉的话,她似乎一句也没有听到。屋子里除了两个各说各话的人,就只剩下赵飒飒的哭声,时而尖锐,时而嘶哑,无休止地摧残着耿斯汉的耳膜和心。女人在不可理喻时发出的哭声,能毁灭男人整个世界。

  像在替主人叫苦似的,耿斯汉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赵飒飒还沉浸在没头没脑无边无际的悲痛中,耿斯汉只好到卫生间去接电话。隔着门依稀可以听见赵飒飒的啼哭。

  耿斯汉接到了坏消息。从前一起唱酒吧的朋友李默家里出了事。李默父亲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急需十万元钱救命。

  李默比耿斯汉大五岁,为人厚道重情义。在耿斯汉刚刚开始唱歌,找不到舞台的那段日子里,李默给过他很多帮助。他们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亲如兄弟。李默的家境非常艰难,自幼丧母,父亲很早失去了劳动能力。李默十八岁就出来唱歌养家,供弟弟妹妹上学。他在外工作十分卖力,可家里始终没有多少积蓄。尽管如此,李默依然是个乐观坚强的人,从不轻易向朋友开口。这一次打电话给耿斯汉,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耿斯汉挂了电话走出卫生间,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要出门。赵飒飒这时也精疲力尽了,一对桃花眼哭得又红又肿。她哑着嗓子问耿斯汉:

  “你又要走?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走?”

  耿斯汉怕与她再纠缠下去,没接她的话茬,只是简单说了李默的事。李默,赵飒飒是认识的。听到他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吃了一惊,注意力从刚才的争吵中分散出来,人也慢慢冷静了。耿斯汉跑到卧室里翻出一张□□塞进钱包里,对着哭累了的赵飒飒说:

  “我这有五万,你那有多少?咱们先凑凑,不够的我再出去借。”

  赵飒飒看着耿斯汉,冷冷地说:“我没有钱。这两年你帮他帮得够可以了。不就以前吃过他几顿饭吗?还人情也该还完了。人都说救急不救穷,他家那个状况,这十万块得哪一年能还给你?四毛那边的钱又刚撤走,清吧怎么办?到时候你拿什么交房租……”

  “够了!”耿斯汉愤怒地喝断了她的话,“你不借就算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真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太让我失望了!”耿斯汉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恨恨地摔门而去。

  赵飒飒的一番话让耿斯汉心灰意冷。她原本是有些小心眼,小吝啬,他是知道的。耿斯汉一贯重情重义,他交往的朋友也都是这样性情的人。赵飒飒在大是大非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自私、愚蠢与狭隘,让他无法接受。

  返回万千酒吧的路上,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耿斯汉没有吃饭,只有满腔的怒火与哀愁。出门走得匆忙,外套都没有穿,冷风拍打在胸口,冻透了身体,也吹凉了他的心。

  耿斯汉在唐钧那里借了两万,转身奔往李默父亲所在的医院。老唐留他吃饭他不肯,一个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哪里有胃口吃饭呢?

  来到医院时,李默正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耿斯汉跑过去,两兄弟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李默的眼神灰蒙蒙的,显得很憔悴。耿斯汉安慰了几句,把钱塞到了他怀里。

  “暂时就这么多,明天白天我再去借,十万没问题,你别担心。”

  “谢谢你兄弟!”李默用力地搂着耿斯汉的肩膀,眼里噙着泪水。

  “不说这个,你去休息一下,晚上我替你守着。”

  “不用了,结果还没出来,我怎么能放心?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课。”

  一想到第二天还得继续去筹钱,耿斯汉没有再坚持。

  “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我买了咱俩一起吃,吃完我再走。”

  李默没推辞,耿斯汉拍拍他的肩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