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江云晓的家住在城西的一所高档公寓里，距离她的学校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云晓的父母常年在

　　外做生意，全国各地东奔西跑。有时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家里常常没有人，偶尔云晓回去

　　也只能和钟点工说说话而已。云晓的文化课是班里名列前茅的，如果不学美术，也完全可以考

　　一个重点大学，这是父母所希望看到的。画画这条路走起来看似潇洒，但毕业后的就业指向并

　　不十分明确。许多人学画很多年，最后因为无法谋生而转行。父母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云晓执

　　拗的态度让家里心忧。工作关系，父母与她相处的时间太少，没有过多的商量，父亲武断地切

　　断了她学画的经济来源，以为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夫妻俩见女儿没有再提出异议，只当她顺从

　　了，于是又去生意场继续打拼。

　　在此之前，云晓一直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女孩，从未忤逆过父母的意思。这次，在她能反抗的范

　　围内，她做了最大的努力，结果还是失败了。父亲收回了她□□里的钱，改作每月打生活费

　　到她卡上，还要求她记账。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伤害到他敏感的

　　心。

　　在这脆弱的心灵走上绝路的时候，耿斯汉出现了。他就像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用有力的臂膀

　　把她从绝望的渊薮中托起，成全了她心中的梦。江云晓对耿斯汉的情感很复杂，爱恋的同时还

　　带着依赖和崇拜。

　　然而就在这一个月里，她的神莫名其妙地把她抛开了，让她备受冷落。云晓茶饭不思，一天天

　　消瘦下来，原本纤弱的身材愈发形销骨立，刚刚有些红润的面庞日渐萎黄。她的目光不再明媚

　　动人，而是空荡迷蒙，像一片愁苦的烟。她每天神游在画室里，恍恍惚惚仿佛一个幽灵。

　　看着云晓的状态每况愈下，安秀吉开始意识到，或许是自己错了。开始他也认同耿斯汉的看

　　法，觉得时间可以修正一些错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许他们从一开始都错了，这一切的发

　　生根本不是一个错误，只是一个被大家的好心联手谋杀掉的美丽的梦。

　　云晓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安秀吉不得不再次给耿斯汉打电话。

　　“斯汉，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你上次说得很对，确实是我伤了她。你还是过来一下吧，看

　　她一眼，她现在非常不对劲。”

　　安秀吉打电话的时候，江云晓正在画室里和同学一起画石膏像，而耿斯汉正在琴房和社团的朋

　　友练歌。接到安秀吉的电话，耿斯汉出了琴房，走到外面安静的角落里独自惆怅起来。

　　安秀吉在电话里描述着云晓的凄楚模样，耿斯汉在电话另一头暗暗地自悔，自责。这时画室里

　　跑出一个学生，喊了声：“老师，江云晓晕倒了。”安秀吉对着电话说了句：“快点过来”，

　　急忙跟学生跑了进去。耿斯汉在电话里听得很清楚，云晓晕倒了，他的心顿时慌了，他疯了一

　　样地朝安秀吉画室跑去。

　　云晓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抬到由几把椅子临时拼成的床上。耿斯汉飞奔而

　　至。他抱起云晓，一口气跑到学校后面的医院里。怀里的云晓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全身瘦

　　得只剩一把骨头，轻飘飘的像一朵干花。耿斯汉的心疼得滴血，他后悔自己这么狠心地对待云

　　晓，他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安秀吉和耿斯汉一起到了医院，不多时姗姗也赶了过来。她扒着窗户向里面看，可什么也看不

　　到，医生在给云晓做检查。姗姗转身见到耿斯汉，一下哭了出来。

　　“斯汉哥哥，你救救云晓吧！她快要死了。你不搭理她，她特别难过，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饭也越吃越少。这几天她每天才吃一顿饭，而且只有一点点粥……”姗姗呜咽不清地说着，“云晓好面子，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些。如果我说了她就再去跳湖。我害怕死了！她天天想你，又不好意思找你，你不见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身体不好，一直贫血，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姗姗抹着眼泪，哀求地看着耿斯汉。

　　耿斯汉站在抢救室门口肝肠寸断，姗姗的话让他痛彻心扉，悔愧难当。安秀吉听了这番话，眼眶也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