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厨房谈心

　　东方慧出去之后，厨房里只剩下东方雄和刘子峰翁婿二人，面对这位军人出身的老丈杆子，刘子峰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本来挺大的厨房，现在感觉怎么那么小了呢？

　　倒不是厨房真的小了，而是东方雄的气场太大，看着他在侍弄鱼，刘子峰紧张切菜的手似乎都有些发抖了。

　　咚咚-咚-咚，声音都不怎么连贯了。

　　“小刘，这菜不是那么切的，来给我。”正在收拾鱼的东方雄似乎听出来了声音不对，然后洗了一下手，从刘子峰手里接过切菜的刀。

　　“刚才看你切菜的样子，我相信你是经常做饭的，不过你这刀法却不怎么样。”东方雄像个师傅，耐心的给自己的徒弟传经布道：“不同的菜有不同的切法，比如这个蒜苗，斜着切比直着切要好看一些、、、”

　　“是，是！”刘子峰连忙点头称是。

　　“再说刚才你拿刀切菜的手势，一般是右手拿刀，左手握菜，手指要向内弯曲一点，要微微用力把菜抓扣紧，右手拿刀的时候刀面要紧贴着左手关节，下刀切菜的时候，刀口只微微提起，刚好离开菜面，就可往下切，刀口永远不要高于左手食指第一指关节，这样切菜，就是稍有大意也不会把手指切破，”东方雄一边详细的解释着一边动手演示，几把蒜苗在他的手里几下子就切的即均匀又漂亮。

　　这么简单的几下刘子峰打心眼里佩服，不禁问道：“伯父，您以前学过吗？”

　　“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的，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经常给连队的战友们做饭，久而久之就会了！”东方雄说话不影响干活，“给我拿个盘子。”

　　刘子峰找了一个洗好的盘子赶紧递过去。

　　把切好的蒜苗盛好放在一边，东方雄看了看，又拿过来另外一把蔬菜，接着边切边说道：“其实炒菜做饭跟做人是一样的，菜就是人本身，炒菜就是如何做人，首先你要有好的材料，也就是人要有好的身体，好的品性；其次炒菜的方法就是看你如何去为人处事，如何调配人生中的千滋百味。”

　　简单的几句话，可就不是单纯教做菜那么简单了，而是一个长辈在谆谆教导一个晚辈怎么做人如何处事。

　　“一个人，一旦踏上社会，就象要做一道菜，个人是菜，社会是炒锅。先倒一些由前辈经验教训榨成的油，免得冒冒失失地一下子就被粘在锅底，再无完整的自己。再加些小小挫折的盐，使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水分收缩。然后，时间的火候加热着，众人舆论的舌头翻炒着，期间有小人暗算葱姜的呛人，同僚嫉妒醋意的酸味，情人问候安慰似糖的甜意，领导胡椒粉似的威严--只要搁上少许，就会决定整道菜的味道。于是，个人软化了，不再昂着头、挺着身子象只公鸡，从漫漫的一锅变成了谦逊的一盘，这样才能赢得少许奖励和肯定的味精，但必须要适量，否则会招致众人的非议，反而说你的味道不好，不能忍受。最后，是几滴广告宣传的香油，出锅装盘。

　　刘子峰站在一边听着渐渐的入了迷，而东方雄切好的菜越来越多、、、突然东方雄话锋一转，扭头问道：“小刘，你知道小慧为什么跟着我生活，而不跟她妈妈一起吗？”

　　刘子峰听的正入神呢，东方雄这么突然一问，一下打断他刚才脑子里的念想，转而努力回忆着东方慧有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件事，思来想去好像没有：“这个小慧没有跟我说过。”

　　东方雄好像早已经知道答案似的，低着头继续切菜，一边切菜一边平静的说道：“那年因为王雪的事情，小慧的妈妈一气之下跟我离了婚，当时小玉还小跟了她妈，但是小慧已经是20岁的大人了，按说她会选择跟着她妈妈生活，或者自己一个人，可是她没有选择离开我，而是继续跟我一起生活。这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受过伤，需要人照顾。她是为了照顾我才留在我身边的，她妈虽然没说什么，但小玉因为这件事对小慧耿耿于怀，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恨她的，不断给小慧找麻烦，哎，真是委屈小慧了。”

　　东方雄叹了口气，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刀，扭头目光盯着刘子峰，饱含深情的说道：“小慧是个好女儿，好姑娘，我希望你以后能替我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委。”

　　此时此刻，东方雄目光里没有了往日那种凌厉的眼神，而是饱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发自内心的关爱，目光中饱含着叮嘱，恳求，期盼、、、，刘子峰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两个字：父亲。

　　老爷子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坚毅而又慈爱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刘子峰突然眼睛一热，哽咽着说道：“伯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小慧，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肯定答案的东方雄眼睛通红通红的，连连点头。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磨蹭呢，这时候厨房突然闯进一位不速之客，把东方雄和子峰吓了一跳，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东方慧大小姐，这位大小姐一进厨房瞧灶台上的菜还都是生的，不客气的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开火啊，我早就饿了，再不开饭就出人命了。”

　　“再稍等一会儿，菜马上就好。”东方雄背过身去，悄悄的抹了一下眼角。

　　东方慧像个孩子似的拿起刘子峰面前片切好的黄瓜，“这是你切的，刀工不错嘛，”点点头小馋猫似得放进嘴里，回头发现了刘子峰脸上的异常：“呀？子峰，你怎么哭了？”

　　刘子峰急忙抹了抹眼睛，假装没事，指着菜板解释道：“没、、没有啊，可能是葱熏得吧。”

　　东方慧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东方雄和刘子峰谈话才这样的，也就信以为真：“哦，瞧你那点出息，快点的，明明都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东方雄看了看手表，说道：“小慧你先出去吧，我们马上开始，饭菜一会儿就好，”

　　“那行，我先出去了，”东方慧刚要走，东方雄好像想到什么，“小慧，你去把我那瓶好酒给拿出来，一会儿我要跟子峰好好喝几杯。”

　　“好嘞，”说着对着刘子峰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欢快的跑了出去。

　　东方慧一走，东方雄拿出一只炒锅清洗，扭头看了一眼正准备材料的子峰，不冷不热的说道：“小刘啊，我发现你这人不诚实啊。”

　　“伯父，我没、、、没有啊。”刘子峰闻言一惊，赶紧停下心里一紧，自己没做错什么啊，这老爷子干嘛这么说自己呢？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东方雄嘴角上翘：“刚才是我切的葱，你却骗小慧说你的眼睛被葱熏了，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这、、、”刘子峰一时语塞，小脸通红，这也算是撒谎？可是这怪我吗？分明是你的那几句话太煽情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哈哈，”瞧着刘子峰那个吃囧的样子，东方雄忽然大声笑道：“傻小子，我逗你玩的，一人一半，走起。”

　　嘭——浅蓝色的火苗顿时燃起。刘子峰感觉自己的心像过山车一样，没有颗强大的心脏不行啊：这老丈人严肃的时候像是每个人都欠他多少钱似的，让人紧张的不敢喘气，耍起人来也不含糊啊，让你防不胜防，这也太，太，太气人太有趣了吧。

　　看东方雄拎着锅已经开始，刘子峰也不甘落后，两个炒锅上下翻飞，五颜六色的菜不断翻炒着，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菜都炒好了，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股诱人的香味。

　　客厅里，小慧出来，“外公，外婆，饭菜一会儿就好，走，明明跟姐姐去拿酒去。”

　　东方慧姐弟俩刚离开，外婆偷偷瞄了一眼正在亲自下厨掌勺东方雄，熟练而又认真的精心制作着每一道菜，回过头撇撇嘴说：“亲自下厨？哼，咱闺女嫁给他那么久了他都没有为咱闺女进过一次厨房，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亲自下厨做饭，还喝酒，他心里知不知道谁亲谁疏啊？”

　　外公正带着老花镜专心致志的一边研究棋谱一边摆弄棋子，听到外婆的话，眼不离棋，“这有什么，古人云君子远庖厨，东方操持那么多一个公司已经够累了，让人家回来再做饭这合适吗？再说小刘是小慧的姑爷，也不是外人啊。”

　　心有成见的外婆一听眉毛竖起来，说：“姑爷？小雪你听听，这还没过门呢，就叫姑爷，我看你爸比人家还着急，真是皇帝不急公公急。”

　　“你、、、”眼看老两口要吵起来，王雪赶紧劝住，“你们俩吵了大半辈子还想吵架，有完没完，“

　　“就是有完没完，”老爷子附和道。

　　王雪用眼神止住老爸，扭头对老妈埋怨道：“妈你也是的，这是人家的事你老掺和干什么？”

　　“我这不是为了你嘛，”外婆一看女儿埋怨自己，起身做到闺女身边，“你说万一这个刘子峰真成了上门女婿，那以后你、、、、？”

　　正说着，忽然刘子峰端着一盘香气四溢的菜出来，放到餐厅桌上，“外公，外婆开饭了。”

　　“哎，来了，”外公应声道，发现子峰并没有听到这才放心，埋怨似得指了指老伴，起身朝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