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草置墙角,滴水流黑墙。牢狱中无比暗沉,唯有一扇由铁栏筑起的小窗中透进些许微光。这里又暗又潮,一些蟑螂蜈蚣攀爬于墙上,十分让人作呕。
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静静地躺着两个人,或者说,血人。
他们的身上,都是有着血痂,但是又有一些伤口因为呼吸而崩开,鲜血汩汩地流淌不止。两个人脸色惨白,手脚冰凉,命只吊着半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命呜呼。
“开门。”这个时候,牢狱外传来一声命令。
“羽王大人,陛下的许可何在?”低沉的声音回道。
“废物!蛇皇大人和本王之间,需要什么允诺吗?谁借你质问本王的胆子?!若要蛇皇大人的证明,何不找蛇皇大人问个清楚?!”先前那人当即暴怒,就是一通怒骂。
“是是是……羽王大人莫要动怒,小的错了。”狱卒巧言道。
叮叮……
钥匙接连碰撞,随后传来和锁孔相接的声音,牢狱的门在几秒后被打开。
羽王踏入牢门,旋即微微后退,抬了抬脚,蹙起了眉头。
狱卒说道:“羽王大人,牢内环境不好,要不……”
羽王回头冷冷地看了狱卒一眼,喝道:“废物,留在这里,是要监视本王吗?”
狱卒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马上走。”然而走了之后,其却是心中冷笑:不过是另一个废物罢了。若不是蛇皇看你长得不错,何有留你的念头?
尽管他这样想着,但是离开的步伐没有慢,毕竟修为这东西,是无法否认的,羽王的修为,比他一个狱卒要高。
饮下白瞳鹰隼的精血后,以前的人自然变成了现在的羽王,他也获得了修炼祭力的力量。
羽王环顾了一下四周,蹲下身子凝视了一下躺在铺着枯草的湿漉漉的地面上两个人,打量着他们。
一个人,面容一看让人感觉很冷厉,但看看他柔软的白发,又觉得他似乎挺好亲近。他的黑甲上有着一些刀痕,鲜血从其中流出来,染红部分的黑甲。
另一个人,身穿黑袍,黑色的头发中带着一些金色的头发。这个青年长相很端正,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英气和不服输的坚毅。在那破碎的黑袍上,有着一个巨大的口子,可以直接看见那黑袍下右胸位置上的狰狞的伤口。
羽王微微动容:“是和百杀卫血战了一番吗?黑袍……黑甲……他们是天祭圣殿的人?可是天祭圣殿有白发之人么?”
羽王把手放在了舞炎和罗的经脉上分别探查了一番,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没有祭力……那便是斗天大陆的人了。十五年,却也不知道为何让我遇上你们……”羽王苦笑连连,心情如同掉落在谷底的碎石一般,复杂难言。
动了动身后的翅膀,羽王一只手抓住一个人,将两人带出牢狱。
走到门口时,那狱卒拦住羽王,惊讶地道:“羽王这是何故?莫非是要带着两个囚犯越狱?”
羽王当即冷然道:“放肆!蛇皇要见两人,你如何敢拦?”
狱卒让开自己的身体,让羽王离去,嘴里嘟囔道:“浑蛋。”
一阵带着疾风的飞行后,羽王落在一处寒冰砌成的宫殿前,走了进去。
“恭迎羽王。”宫殿前的侍卫半跪下来,行礼。
羽王点头,眼中生出一丝厌恶。
他依旧把自己当成人,尽管自己是半人半兽的模样。对于遗迹大陆上的这种奇怪的生物,他发自内心的厌恶。但是在他们面前,他却收敛得很好,尤其是在面见蛇皇的时候。
这座寒冰宫殿是羽王的寝宫。
羽王看了看天,天色尚早,距离黑夜还有三四个时辰。想起到了晚上,他要去蛇皇的寝宫时,就是满嘴的苦涩说不出来,只能够憋在心里,让其慢慢地腐烂。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进入寝宫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样做羽王是为的无人打扰。
从一个木头盒子中取出四粒药丸,分别给两人喂下两粒,羽王幽幽叹了口气:“遗迹大陆生死难觅,来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争夺一个大陆年轻一代的冠冕。你们却是不知,这里的危险,可不如斗天大陆那般浅——每一次,只要遇上,都是生死危机啊。”
坐在了寒冰床上,羽王闭目修养了一会儿,睁开眼后,恰好看见白发青年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于是取过一个瓶袋,打开瓶塞,浮起白发青年,给其喝下这琼露。
“这应该对你恢复有效。”羽王自顾自笑了笑。
这药丸……这琼露……都是他以前为自己的准备的疗伤的东西,但如今看到同样是来自斗天大陆的重伤的两人,却也不得不狠下心割舍两者,将之给他们服下。
给白发青年灌下那琼浆后,罗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人,他的头上有白色的翎毛,然后罗目光瞥见那人的头侧,竟是发现了收于那人身后的白色翅膀!大骇之下,罗肌肉绷紧,谁知伤口又裂了。
羽王赶忙道:“莫慌!我是救你们的人。”
罗嘶哑咧嘴地喘息了几口,渐渐把肌肉放松,忍住身体的疼痛之后问道:“你是谁?”
羽王对着罗一笑,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待你的同伴转醒之后,我再说不迟。”
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这和我是谁有很大的关系,也等你的伙伴醒了再说。”羽王说道,“你暂且疗伤,我把你抬到千年寒冰砌成寒冰床上,这对你疗伤有益。不过抬你的过程或许会微微疼痛,你须忍住。”
罗说道:“无碍。”
羽王扶住罗的一只胳膊。折腾了十来秒后,在罗鬓角留下的冷汗滑到脖颈之后,这抬人的工作,羽王也算是完成了。
躺在寒冰床上,罗感觉丝丝冰凉的寒气融入自己的皮肤,温养着自己的血肉。或许是因为元力本就是冰属性的,这寒气对罗的疗伤效果更是强了一筹。
罗微微侧头看了看舞炎,对羽王说道:“把他也抬上来吧。”
然而这时,羽王却是摇了摇头。
罗讶异:“这是为何?”
羽王若有深意地说道:“你是冰做的,他是火做的。”
罗震惊,手指颤抖着抬起来,“你”了半天之后喉咙不断地“咕噜”着。压下心里的震惊,罗在半晌后才说完整句话:“你和我们是一个世界的?”
羽王笑而不语。
罗深吸口气,目光在羽王背后的翅膀上停留了一会儿,说道:“我懂了。”
随后,房间中一片静默。
罗屏住心神在疗伤,而羽王观察着舞炎,等待他意识恢复的时候。
“咳。”舞炎一声颤抖之后,羽王端起另一个瓶袋,将其中的琼浆给舞炎服下。
舞炎似乎做了一个梦,但意识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半睡半醒之间在胡思乱想。
一叶小舟,一只木浆,行于冰湖之上。
寒风飕飕,身体忽冷忽热,头似乎有点晕眩。
舞炎乘着小舟,将木浆放置在一旁,躺在木舟上,就那么随波逐流。但是停止了划桨之后,舞炎感觉身体愈发冰冷,只能蜷缩着身子在木舟上,尽量规避寒风的吹拂。
冰湖似乎结住了,小舟在湖中渐渐不动了。
舞炎看向淡蓝的天和洁白的云,轻轻地笑了,但笑容一僵。
木舟是不是有尖锐的棱角?
舞炎背后疼痛,反手摸了摸看见了血迹。舞炎侧了侧身,避开木舟上的尖角。随后,他安详地躺在木舟之中,仿佛与世无争,仿佛一个惬意行舟的诗人。
木舟突然重重一震,冰湖结起的冰层开始崩裂。小舟在“轰隆”一声中翻了过来。
舞炎霍然睁开双眸。
大幅度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舞炎倒吸一口凉气,疼痛难忍。
羽王似是早有预知,在舞炎翻身坐起的一刹便递过来一个透明的瓶子,其中装着淡绿色的液体,边递过来边说道:“莫要害怕我的样子,我是救你的人,待你伤势稳定下来,我在与你说说我的身份。”
舞炎镇定下来,认真地注视了羽王白色的瞳孔许久,方才点头,接过羽王递来的瓶子。
微微揭开自己贴着皮肉的黑袍,舞炎抽了一口凉气。因为黑袍在凝固的血液的作用下,已然和舞炎的伤口黏在了一起,此刻揭开,等同于揭开了伤疤。
“此药是直接倒在伤口上?”舞炎问道。
羽王点头,不过随后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换衣先比较好。”
舞炎看了看在寒冰床上的罗,眯了眯眼,随即说道:“他醒了么?”
“自然。尚且比你早。”羽王回道。
舞炎点头,然后说道:“我的衣衫已经没有了,不知道……”
羽王善解人意地不等舞炎问出话,便是起步从一处取来一件白衣和一件白袍:“我这里没有黑色的袍子,只有白色的,毕竟周围是寒冰世界,黑色太过抢眼。”
舞炎不甚在意,脱下身上的黑袍放在地上,露出精壮的上身。但是舞炎的身前身后,却是各有一道狰狞无比的巨大伤痕。
将羽王给予的药液倒在了伤口上,舞炎发现自己做好的心理准备都是无用之功。药液触碰到伤口竟不是剧痛的感觉传来,舞炎感受到的,是丝丝的温暖。
“这是什么药?”舞炎大感疑惑。
“淬养神草。这是一种对疗伤十分不错的药草。”羽王淡淡一笑,看着黑袍青年的伤口,继续说道,“你和你的朋友倒是挺有勇气的,明知不可为,却不逃,反而与百杀卫去干。”
舞炎捕捉到羽王话语里的关键词:“百杀卫?你怎么会知道?”
羽王吐了口气,说道:“因为这是我驱使她们去的。”
罗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从寒冰床上用手支撑着站起来,冷然说道:“看来我和舞炎都太相信你了。”
舞炎的眼里虽有冰寒之意涌动,但是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羽王的回答。
羽王微笑着轻轻摇头:“你错了……百杀卫去是必然的。但是我改变了你们的命运。”
“何意?”罗道。
羽王斟酌了一下话语,说道:“你们进入了寒冰冻域的时候便被发现了,这片地域的主人是一只半人半蛇的妖兽。她欲要杀你们。你们是人类,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就这样送命。但是我无法阻止蛇皇,只能告诉她生擒你们可以获得更多的情报。”
舞炎逼视着羽王,出言道:“你为何这样做?”
羽王看了看舞炎和罗,点了下头:“我会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