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时候不早了,您也别太劳累了。”入夜了,平波王仍在看折子。平波王的随身侍从赵顽见平波王仍没有睡意,便端了碗安神茶来。
“这安神茶从哪里端来的?”平波王一手执奏折,一手执笔墨,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王爷,刚刚一个宫女送来的,说是内府见王爷日日劳累,聊表敬意。”
“那个宫女?”
“未曾见过。”
“试试可有毒。”
“是。”赵顽找出一根银针,放在安神茶中浸泡了一会,就变了颜色。
“哼。”平波王扫了一眼,冷笑一声,“顾灵均那崽子也忒沉不住气。”
“王爷,怎么办,可要追查?”赵顽也像是见过了大场面,面对有人要毒害摄政王此等事竟也不慌不忙。
“不急。他还能如何,不肯定在东宫等消息。就让他的心再悬一会。赵顽,你看东边衍州驻边将()军呈上来的情报。凌月国寒启教教主无常觉着我替太子摄政有违纲常人伦,我违反了他们的教义,按理说是‘污秽之人’,为教义不容。寒启教教主这几年在明丰帝前甚是得宠,寒启教教()徒也遍布凌月国各地。无常已把我列在了他们的‘污秽之人’的名单上,若我是凌月国人,早就被他们按教()义处死了!”
“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这几年明丰帝也是老糊涂了,事事只听那无常一人的,满朝文武竟无用处。”
“还不止这些呢,近日东边边()境有时冲突,也不过就是农民为争块土地,抢只兔子罢了,但昨日有百姓大打出手,越闹越大,惹得地方镇东军都出面了还是没压制住,各方都有伤亡,凌月国的县官正在讨要说法。镇东军事后查了查,发现其实是凌月国刻意制造的混乱。”
“凌月国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要打进来了?还是因为无常的建议?”
“如今陛下正在病中,由我替太子摄政朝野上下也多少会有些不满,明丰皇帝就算再昏庸也不可能让一介书生主掌军()队征战事宜,他这是瞅准了机会来的。”
“王爷说的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王爷在镇东军中的旧部擦亮招子,再下令让镇东军加强边()防值守,一丝一毫也不得松懈。”
“嗯。如今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我们不能再一开始就落得了下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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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朝懠?朝懠你还好吗?”斟寻绛晃着愣住了的顾朝懠的肩,担心的看着她。
“嘉树哥哥。。。还活着?是斟寻澈?”
“是啊。你不知道?”斟寻绛看着顾朝懠,觉着事情开始有些严重了。
“我。。。不知道。”顾朝懠低下了头,脸上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凝重,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那那个拨浪鼓,这块锦帕,你都没有?”
“我。。。没有。”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为了自己的父亲扫除敌人,声张正义,恢复大义。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问,自己做的这些事,真的有人在意吗?还是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若不是雨霁王找上了她,她恐怕现在都还只是个丫鬟,徒有长明太子后人的虚名,还得藏着掖着过活。是啊,父亲将顾芸蔚和顾嘉树都安排的很好。一个被留在宫中,做父亲的内应,一个被寄养在斟寻太师府,给顾芸蔚外面的帮助。拿自己呢?自己在这全盘计划中又算什么?还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在帮父亲复仇,就像赫连长倚所说,自己,只不过是个不受人待见的野种而已?自从父亲死后,只不过是把自己丢进了平波王府,这十年来没有一个人来照顾过接济过自己,自己却满腔热血的还挂念着父亲与他的大业而已。那些什么拨浪鼓,锦帕,她都没有。
果然,自己什么都不是吗。
这样想着,眼里就要溢出眼眶了。
“朝懠。。。朝懠你别哭啊。”斟寻绛看着顾朝懠泫然泪下,手忙脚乱觉着自己说错了话,前几日的委屈生气又在此刻不见了,有的只是对顾朝懠的怜惜。“你。。。你看,是不是这个帕子?我从哥哥的拨浪鼓里找到的,你看看你是不是也有,你给忘了。”
顾朝懠拿起锦帕,只微微扫了一眼,便说:“我现在没有心情看,说的什么?”
“哦,这是你母亲。。。不,太子妃所制,上面详细说了长明太子生前所安排的计划,长明太子当时被平波王逼的走投无路只得自尽,但幸亏他有远见,从幼年起就与大和皇帝装作不和,实则私下往来,以迷惑平波王。若长明太子的计划顺利实行,现在就是大和皇帝故意让平波王当上摄政王,让他麻()痹对于大和皇帝的戒备,以为其对自己进行了让步,实则大和皇帝每天在摄政王去汇报朝事时都在对平波王下毒,这毒时间久了便会一点一点损人肌理,若时机来了,加以刺激,平波王的身体便会彻底垮掉。到时候我们再对付顾江舟,就容易的多了。哦,还有,长明太子担心以后会遭受什么变故,在太子妃当初刚怀上哥哥。。。顾嘉树的时候便和他的恩师,也就是我的爷爷商量好,让我的母亲也假装怀孕,等九月期满,便将真正的太子之子送到我府里来,而当年东宫里的那个顾嘉树,实则是一个穷苦人家丢弃的孩子罢了。长明太子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简直心细的可怕。。。”
“父亲,自然是高瞻远瞩智谋无双的。”顾朝懠想起幼年那个时常来探望自己的男人,言语中又流露出一丝温柔,“父亲的大致计划我了解了,这锦帕你若不用,可否借我看几天,我仔细琢磨琢磨。”
“可以可以,本便是留给你的。”斟寻绛伸手,递出了那块锦帕。
顾朝懠握住了锦帕,却没有收回手,她看着斟寻绛,问:
“你刚才说,我们?”
“什么?”
“你说,我们再对付顾江舟。”顾朝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不让斟寻绛看出波澜。
“是啊,我们。”斟寻绛顺势握住顾朝懠的手。“朝懠,虽然我很难过你瞒了我这么些年,可是你毕竟有你的苦衷,而且你也没有害过我。你从平波王府逃脱后,本可以一走了之继续完成你的应该做的事,可是你还是放不下我,来回头找我,我知道你这么做很危险,这个决定也很难,所以我很开心。而且,就算你不这么做,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虽然我可能不像哥哥那样聪明,但是我至少分得清是非,知道平波王一族并可以倚靠之人,也不配当治理这个国家。那日平波王府和顾江舟大打出手,我彻底看清了他。”
顾朝懠看着斟寻绛笃定的眼神,心中一阵激流荡过,她仿佛感觉到,也许,这个朝代的历史,就要从今晚开始改写了。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做,这么做会不会有结果,虽然父亲安置好了许多事,可是那毕竟是十年前的安排了,如今时过境迁,我也不能确定。绛哥,你确定吗?这条路,很难走。”
“正是因为难走,我才要陪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也不全是一个人。。。算了,可是如果斟寻澈真是我哥哥,那他不是已经被平波王收至麾下了吗?”
“是,但是哥哥也不完全就是与顾江舟那么要好,也是考虑到平波王一族的实力能带给他的权势吧,如果我们告诉他他的身世,他说不定就不和顾江舟玩了。我就说,哥哥野心怎么从小那么大,原来是天生当皇帝的料。”斟寻绛挠挠头,说道。
突然,顾朝懠意识到了一些以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她只想着,复仇,复仇,复仇,推翻平波王,推翻平波王,推翻平波王。
可是,之后呢?
之后这空出来的王位,谁来坐?是连平波王都斗不过的太子,还是那个在幕后指点江山搅弄风云的雨霁王?在这一切结束之后,雨霁王会心甘情愿的将这大乾国的宝座让给自己,或斟寻澈吗?
顾朝懠突然感到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