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院子里就传来敲击木头似的吵闹声，搅了我的好梦。

　　“来人呐，来人呐！”赵家在得到丁香卖腿的钱之后，变得富裕很多，搬进了新宅，还请了几个下人，我便有了自己的贴身丫头芷儿。

　　“小姐，怎么了，怎么了？”芷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谁这么吵啊！”我蒙着被子大叫。

　　芷儿怯生生地答：“是贺公子，他在院子里做木匠活。”

　　我一听就气，大清早做什么木匠活，顺手操起脑后的枕头就扔向芷儿吼道：“叫他给我住收，不然我咬死他！”

　　芷儿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便出去了，不一会儿世界清静了，我又可以美美地睡觉了。一直到日上三竿，赵母跑进来唤我：“香儿，醒醒，醒醒，大日头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啊，小懒猫！要是真不想起来，咱起来吃点再睡成不？娘给你炖了小米粥，可香了。”

　　我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看窗外阳光明媚，日头果然升得老高了，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睡过头了，呵呵，这就起来，就起来。”

　　“那好，我叫芷儿来帮你梳洗。”母亲出去了。

　　不一会儿芷儿端着脸盆进来了，我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窗外，问她道：“早上是不是有谁在院子里敲什么东西啊，吵得要死！”

　　“是贺公子啊。”

　　“对哦，你好像和我说过了，唉，睡得迷迷糊糊，都记不太清了，呵呵。那么贺公子人呢？”

　　“小姐您不开心后，我就告诉他不要再打扰您睡觉，然后他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

　　“还没回来？”

　　“好像是的。”

　　“他这是跑去哪儿了？没和任何人交代？”

　　“没有。”

　　“这人怎么这样，出去也不说一声的。”

　　我正嘀咕着，但听外面一兴高采烈地声音道：“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出去时一定告诉你一声好不？洗漱完了吗？有好东西吃呢，来趁热啊。”

　　“什么东西啊？”我好奇问。

　　“好东西，好东西，可补呢！听说人家炼什么长生不老药都用这个做药引呢！”贺罄神神秘秘地端着个碗凑了过来。

　　“什么呀！”我端过汤碗，闻到一股醇香的鱼汤味。

　　“香不香？这个是好东西啊！你大伤初愈，就该吃这个补补。”

　　“不就是鱼汤嘛！”我不屑地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鱼汤哦，是人鱼汤呢！”

　　“什么？！”我失声大叫，心里那个痛啊，问道，“你哪搞来的这人鱼？你就活活把一条人鱼给煮了？”

　　我心痛的倒不是同类成了我的盘中餐，我们鱼类，尤其是嗜血人鱼本就有同类相食的习惯，所以我并不反感吃人鱼，同样也不会诧异这贺罄如何能搞到这人鱼，因为我毕竟是知道他底细的，下海捉条人鱼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然而，我诧异他如何下得了狠心去煮这条人鱼。要知道这人鱼上半身可是与人无异的，他如何下的了手将人鱼杀了，丢入锅中煮？我们嗜血人鱼不介意同类成为盘中餐，可作为人类，贺罄如何忍受得了一个像人一样东西被自己当成美食给煮了呢？而真正让我心疼的是他活活把这条人鱼给煮了，没把她的鱼尾留下给我，要不然我接下鱼尾，便可入海去找我的鳞仔和珊妹，总好过在这里当残废。

　　“别吃惊，我早说了我是地仙，弄条人鱼还是很便当的事情。”贺罄得意洋洋地说。

　　我自然知道你捉条人鱼很容易啊，可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遇到一条人鱼那是多难的事啊！我一生气，将碗一摔，赌气道：“我不喝。你不是说捉一条人鱼是很便当的事吗？那你再捉条来啊！我不爱喝鱼汤，你给我捉条来，随便是死是活，只要新鲜就好，我自己命人用我爱吃的方法煮。”

　　我原以为这个愣小子会应然接受挑衅，哪知这次他被没有叫，也没有表示同意。只是惋惜地看着地上的鱼汤和鱼肉，“你太任性了，不该这么浪费的，怎么可以这么浪费。”

　　说着便去用手拾鱼肉，我大惊道：“都掉地上了，那么脏，你不会准备捡起来给我吃吧。”

　　他不搭理我，拾起鱼肉后，便走出了房门。我行动不便，示意芷儿跟去看个究竟。

　　没一会儿芝儿跑回来告诉我，贺罄他十分惋惜地将鱼肉埋在了院子里的柳树下，而且挖了很深很深的洞埋，边埋嘴里还边嘀咕。说对不起那鱼肉，还说埋得深点，以免被野猫刨了去。

　　究竟什么情况？一块人鱼肉用的了这么紧张吗？

　　“他现在不会还在埋吧？”

　　芷儿道：“已经埋好了。”

　　“那他现在人呢？”

　　“好像进厨房了。”

　　正说话间，又见贺罄端了一个碗走了进来。

　　“又是人鱼汤？我说了我不喝！”

　　“你别这么任性，这东西对你有好处。”他用近似哄骗的口气说。

　　“你不是说捉条人鱼对你来说很方便的吗？那你再去捉啊？你不是地仙吗？这点小事难得了你吗？我不爱喝鱼汤，再捉条新鲜的来，我要做我爱吃的口味。”

　　贺罄垂下了眼帘，“对不起，我说谎了。我办不到。”他将碗放在了我床头的案几上，吩咐芷儿服侍我喝了，自己便向房外走去。

　　“站住！”我吼道，“给我拿走，拿走！”

　　他突然紧张地转过身来，冲到了我的床边，道：“千万别再砸了，最后一碗了，只有刚才这么一小块肉，所以只熬了两小碗汤，你可千万千万别再浪费了，这个真的真的很珍贵。”

　　一条小小的人鱼他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为什么只有刚才那小小的一块鱼肉呢？那么一大条人鱼剩下的肉呢？他又为什么称自己说了谎，捉不到鱼呢？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简单之事，别人不了解，我还不知道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反常？

　　“你究竟怎么了？你不是地仙吗？一条人鱼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贺罄失落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地仙，起码现在不再是了。”

　　他说他不再是地仙了？！怎么回事？难道是被革职了？难怪我刚碰到他的时候，他会被人打得那么惨而无力反抗，而且连我的身份都看不出来，原来他已经不再是地仙了。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

　　“你是想取笑我，还是想安慰我？不过无论什么都好，请免开尊口，我都不想听。”他苦笑着说。

　　“我没想安慰你，更不想取笑你，我只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算是任务失败的惩罚吧，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你记得好好把汤喝了就是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会明白呢？”

　　“你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去知道这些，所以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怎么叫多管闲事呢？你原来我家时是说你是地仙，能帮助我，可现在你不是了，还能帮我吗？我想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也不可以吗？还有这汤，你都不是地仙了，根本没办法下到那么深的海，哪还捉得到人鱼？何况这么一大条人鱼，怎么只剩下这一小块肉了？其他的肉呢？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人鱼肉，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

　　“自然是人鱼汤，我根本没必要骗你！我原本的确是地仙，可是因为和诱导师打赌赌输了，所以受到了革职的处罚。”

　　我心头一惊，就是因为和我打赌瑶姬一事，他竟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你们地仙也太苛刻了，一场赌约输了就要被革职呀？”

　　“不是这样的。主要是根本不应该和诱导师打赌，这犯了妄戒。虽然这本该受到严厉的处罚，但完全可以从轻发落，其实警告警告也就是了。然而，不幸的是这个诱导师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自然也就没办法完成和她之间的承诺。说来还真是倒霉，就在瑶姬换腿前不久，我还见过她，然而就当我知道瑶姬换好腿，自己的赌约输了的时候，我去找她居然找不到了。我发现原先被她附身的身体内只有那具躯壳本身的主人。师父说，只要我和她之间的承诺不履行，这事就不算过，有朝一日被上面的人发现了，便不知道会怎么惩罚我。与其这样，师父觉得倒不如由他先惩罚我，免得被上面罚得更重……”

　　“更重？！还能多重啊，我觉得你师父已经罚得很重了！”

　　“其实不重的，师父只是收去我引导师的资格，为期七七四十九天而已。如若积满九九八十一个功德，我甚至可以提前回到引导师的行列中。”

　　“难怪你跟着回来说要帮我啊！”

　　“是啊，帮成了你，那可是大功德，一个顶俩呢！想想我和那个诱导师相约，说谁输了就给谁做一个月的奴隶，相比之下，师父这个惩罚也就多了十九天，哪算重啊！”

　　“那这人鱼肉是哪来的？”

　　“是我朋友的肉！”

　　我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嗜血人鱼同类相食的情形很多见，但是要让我去吃相熟之人，实在也是一件难以忍受之事。

　　“你朋友的肉？！”

　　“是的，我朋友的肉。你不要这样惊恐地看着我嘛！我知道你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所以还是我主动坦白好了，不过这个说来话长。”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说：“不怕，你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