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出此言?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看见贺罄微蹙双眉,似乎有难言之隐,我便越发好奇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贺罄那么难以启齿?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只是怕你可能会觉得难过,也许我想多了吧!”
“和我有关吗?”
“也不算有太大关系,只是和你的腿有点关系。但是你卖都把它卖了,所以也许是我多心了。”贺罄没头没脑地说。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呀!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啊?”我一头雾水地问。
“瑶姬死了。”
什么瑶姬死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回事?瑶姬不是换上了赵丁香的腿以后跟着沈茂一起走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也许说瑶姬,你不知道是谁。但你总记得自己的腿卖给了沈茂吧,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买你的腿吗?就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孩是条人鱼,而这条人鱼要想上岸余他共同生活只有换上两条人腿,所以沈茂才会出钱买下你的双腿,而那条人鱼女孩就叫瑶姬。”贺罄向我解释道。
“可是她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真是浪费了这双腿。”我忽然想起了丁香,早知道瑶姬最终还是不能和沈茂在一起,也许他们就不会动丁香双腿的脑筋,那么丁香也不会死了,多善良的一个女孩啊。
“我就担心你会这么想,的确是浪费了你的双腿。”
“算了,已经不再是我的了,浪不浪费又如何,与我已经无关了。你还是说说那个瑶姬怎么就死了呢?”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太清楚,只是听小暧说,她找到沈茂的时候,瑶姬已经死了,好像还是和诱导师有关系。我早和他们说了,诱导师不是什么好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和诱导师有关?会是哪个诱导师呢?瑶姬的案子一直都是我们在跟,会是别的诱导师插手吗?应该不会,毕竟新来一个诱导师瑶姬未必能接受。那么会不会是鳞仔?如果真是他,那么他这次一定能成功拿到诱导师资格了,只是他究竟做了什么?
“唉,如果瑶姬身边也能有个想鄂挪这样的男人好好看住她,爱护她也不至于如此。我又输了……”贺罄自言自语地感叹。
“对了,鄂挪。现在瑶姬死了,那么小暧一定是满心期望去沈茂身边,那鄂挪怎么办啊?”我顿时醒悟。
“是呀,这也正是鄂挪在烦恼的。”
“可是无论如何,小暧还是被拒绝了,而且她也信守承诺地回来救你,如今她已经是鄂挪的人了,她还会有什么想法吗?”
“怕就怕她有想法,”贺罄烦恼地说,“欲望越大危险就越大。”
“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再回去找诱导师?”
“怕就怕这个。”贺罄紧锁双眉,愁容满面。
我想说些什么劝劝他,可又觉得无话可说。此时小池在房门外急促地敲门,边敲边喊:“贺公子,贺公子,鄂挪王子急着找您过去,说小暧公主走了。”
“什么?小暧走了?”我和贺罄异口同声地叫道。
“那我先出去看看。”贺罄转头对我说。
“还是带我一起去看看吧。”
贺罄迟疑了下,最后说:“好。”
鄂挪王子不知是焦急还是窝火,反正当我到后院鱼塘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在鱼塘中拼命地摆动着两条鱼尾,把水花打得老大老大的,一个劲儿地在鱼塘里转。
“鄂挪。”贺罄叫了他一声。
鄂挪王子听见后,一个鲤鱼打挺跃出了水面,游到池边,手扒着池边,焦躁地对贺罄说:“她走了,她走了……”
鄂挪在我的心里一直是个爽朗大气的贵族王子的形象,我从来也不曾想过他还会有如此焦躁不安、失魂落魄的一面。
贺罄:“鄂挪你别急,慢慢和我说,这就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我还看见她和你在鱼塘里游得挺欢快的呀!”
“可是她说,她已经履行自己的承诺回来救了你了,所以现在她可以走了。”鄂挪焦急地说,“她现在换了血,她上了岸鱼尾就能变成腿,她想到哪便能到哪。可是我的鱼尾还是鱼尾,我追不了她。”
我:“你别急,别急,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我找家丁帮你去追。”
“这还用问,一定是去找沈茂了。”贺罄插嘴道。
我:“那么鄂挪王子,小暧公主有没有告诉你沈茂在哪里?”
“沈茂回来了。”鄂挪焦急地催道,“你该知道他的府邸在哪里吧?快帮我去找找。”
“好,你放心,我亲自去找。”既然沈茂回来了,那我不防去拜访下他,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瑶姬究竟是怎么死的。
贺罄关切地问:“你自己去可以吗?”
“没事叫上两个家丁,再让小池陪着我去就没事了。怎么了,”我眨着眼,调皮地问他,“你担心我啊?”
贺罄的脸一下绯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方便嘛,那……我自然……自然是要担心的啦!”
“呵呵,”我开心地笑着说,“那你陪我啊!”
“嗯。”他含笑点头应我。
看着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好温暖,心里暗暗地想:“主人啊,主人,何时你也可以如此坚定地笑着答应陪伴我呢?也许那将永远只是个奢望吧。既然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那么我想追求我自己的幸福,这算背叛吗?主人呀,我真的好想抓住眼前这个人,他就像一块浮木,是我这个在汪洋大海里挣扎沉浮了那么久的人儿第一次碰到的一块浮木,我想抓住,真的好想。因为我怕,真的好怕,我怕错过了,以后便再也不会有这样一块浮木出现在我面前了。对不起,主人,真的对不起,小夭累了,再也挣扎不动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淹死了。现在我正需要这块浮木,让我抱一会儿,靠一会儿,也许只有等我在他那儿休息够了,我才再有心力回来爱你——我的主人。放我走吧,我累了,真的累了。”
沈茂的府上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沈万三还在外地做生意没有回来,只是沈茂一个人回来了。他一听家奴通报是我来找他,急急冲出来见我。一见到我,一语未发,先好好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眼眶红红地问我:“你的伤可养好了?没了腿生活很不方便吧?你现在的生活还好吗?”
我礼貌地笑着回答:“谢谢二少爷的关心,丁香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至于这残疾,本在卖腿之前丁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既然是我自己愿意卖的,您就不必太内疚了。我的生活现在多亏少爷的那笔钱,过得很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沈茂喃喃道。
“但是我听说,那位换上我腿的人鱼……”
沈茂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惊问:“你怎么知道?”
“小暧公主是我朋友的朋友,昨日正好住在我家。”
“哦。”沈茂幽幽地叹道:“瑶姬真是……真是个傻女人啊!”
“怎么了?瑶姬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沈茂深深地叹了几口气,始终开不了口,眼泪倒是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二少爷,您要节哀呀!死者已矣,您还得多多保重身体啊!”我劝道。
沈茂点了点头,说:“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死!她真是个傻女人啊,我爱的是她的人,她人好,心好,那就够了,何必在意自己的血统呢?我为了她,连你的腿都敢要了,那么每天拿几只鸡几只鸭的喂养她这又能算个什么啊!可是她却为了我,为了我……”
贺罄听罢插嘴道:“人总是这样为了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地欲望而付出了许多许多惨痛的代价,可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换回来的甚至不如最初自己所拥有的,这就是贪婪的报应!”
沈茂猛然抬头,痴痴地看着贺罄,感悟地说:“先生教训的是,先生教训的是。”
贺罄:“我曾经一再地劝说过她,可惜她执迷不悟,最后没想到还是如此收场。”
沈茂:“先生认识瑶姬?您该不会就是瑶姬提到过的贺先生吧!”
“就是我。可惜没能劝住她呀!”
我好奇地问沈茂:“二少爷,那瑶姬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沈茂紧闭双目,悲痛万分,泪水顺着脸颊直淌,看着不禁叫人心酸。瑶姬同他之间为了相爱、为了相守,那一步步地努力挣扎,还有那一路走来地辛酸,一幕幕地在我脑海中浮现,原本身为一个诱导师这其实就是我要的结果,放到从前我会连眼都不眨一下地鄙视他们活该,可是今天我却也莫名地流下了眼泪。
贺罄见我也掉了泪,便开口安慰,顺带着也安慰起沈茂来,安慰了好一会儿,沈茂这才稍稍平复心绪,说道:“瑶姬为了不让我知道自己是嗜血族的人鱼,去找诱导师换了上了深海族人鱼的血。可是这样一来,她虽不必再嗜血了,却再也上不了岸了,但为了能和我在一起,我们又买下了丁香的腿给她换上。原本我们都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可是哪想到有一天那个叫鳞仔的诱导师徒弟又来找瑶姬了。他告诉瑶姬说,我买丁香双腿之事是赔上了我自己的良知,我灵魂深处的一抹良知被预支去了诱导师那,待我死后,我将被的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除非我能拿回这抹良知。瑶姬一听自然着急,问他如何才能拿回这抹良知,那人道除非用瑶姬的灵魂去换。”
贺罄插嘴道:“瑶姬同意了?即便同意了,那被收走灵魂也不至于死啊,起码也该有具行尸走肉存活啊?”
“是,本来确实如此,可是瑶姬说她今生没能成为我的妻子,她不甘心,而她再也没有来生了,所以她希望诱导师的徒弟能让她走完今生才来取她的灵魂,可是诱导师徒弟不答应。”
我心中暗想,这自然是不答应的咯。因为鳞仔正要靠着这个业绩去换他的诱导师资格,如果要等她今生的阳寿终了才能来取她的灵魂,那他岂不是还要再等上个几十年?这鳞仔怎么肯同意咯。
只听沈茂接着说:“诱导师虽然不同意,但是给她想了办法,就是先取走瑶姬的灵魂以及阳寿,替她保存着这个阳寿,待来生还她阳寿,借她灵魂,让我们续了这夫妻之情。”
其实这笔买卖是亏的。阳寿在灵魂面前其实是很微不足道的,所以本来骗走瑶姬的灵魂那便是最好的业绩了。因为事实上并不如鳞仔所说的,沈茂因为买腿一事将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其实是能翻身的,只要在地狱中历经七大劫,四十九小劫便可再回六道投胎。因此,鳞仔能如此骗倒瑶姬奉上灵魂,那便是最好的业绩了。可是偏偏瑶姬留恋夫妻之情,迟迟不肯交出灵魂,为了尽快拿到瑶姬的灵魂得到今年的诱导师资格,鳞仔才会想到替她保管剩余阳寿,许她再续夫妻之缘这样一个亏本买卖。因为来生还她阳寿之时,便要借她灵魂,这一借就是几十年,若不是情急,鳞仔又怎会除此下策呢?
“所以,为了你,瑶姬奉上了自己的灵魂,交出了自己的阳寿,就此死去了?”我淡淡地问,因为心里不再有对瑶姬的怜悯,而是满脑子想着自己的爱徒鳞仔。鳞仔啊,鳞仔,瑶姬是为了救爱人而奉出灵魂的,这样一来她本就圣洁的灵魂更为圣洁了,虽然后面的买卖做得有点亏了,可是对你此次拿到诱导师资格来说,已经足够了。师父真替你高兴啊!
“是的,这个傻女人就这样轻易地交出了灵魂和阳寿,离我而去了。”沈茂痛苦地回答。
我心底深处欣慰地笑了。鳞仔,你成功了,师父祝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