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蔓一身凤冠霞帔,墨晟熠身着龙袍,带着九龙冕,他牵着宁蔓的手,一步一步迈上白玉梯。
文武百官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墨晟熠转身,他的手依旧握着宁蔓的手,在他身上的王者之气尽显无遗,她也不得不承认,墨晟熠的确比墨如渊更适合当皇帝。
宁蔓保持着端庄的微笑,她俯瞰群臣,这一场盛大的封后典礼是墨晟熠为她精心策划。
从来没有那一位皇后可以得到百官的朝拜。
她看着百官皆在她脚下,看着靖忠也跪在她脚下的时候,她会心笑了,靖忠,你也有今天。
墨晟熠的声音浑厚,隐隐可以听出他是真心欢喜着,“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之后,便是一系列复杂的程序。
宁蔓本就无心做这皇后,只是唯有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才可以方便为如渊报仇。所以她必须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礼成,天也从白天变为黑夜。
宁蔓被几名宫女拥进乾欣殿,墨晟熠一身墨色龙袍,他的墨眸凝视着宁蔓,宁蔓一直保持笑容的脸早已经肌肉僵硬,此时的她一脸疲倦。
她坐于凤榻之上,今天是她被封后的日子,也就是她嫁给墨晟熠的日子。新婚夫妻该做什么,她很清楚,而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
墨晟熠柔声道,“阿蔓,今日你累了,休息吧!”
他说罢,也坐到凤榻之上,宁蔓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可是还是讨厌他的靠近,讨厌他的气息,讨厌他的假惺惺。
墨晟熠注视到宁蔓的小动作,他眼里的喜色被浇灭,“阿蔓,今日算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若是今夜我都不待在乾欣殿,以后你会落人闲话。”
她知道,可是心里依旧抗拒。
墨晟熠的声音满是疲倦,“阿蔓,你放心,我绝对会尊重你。”
说罢,他便和衣躺在凤榻的边缘,闭上了眼睛。
宁蔓慢慢将眼光移到墨晟熠的脸上,手里捏着的匕首紧了又紧,终是将它放下,她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手。
宁蔓下了凤榻,她盯着香炉里面升起的香雾,这香有助睡的功效,是她特意吩咐留尘备好的熏香。
再喝一口茶水,解此香的解药就溶在茶水里。她听着墨晟熠平稳的呼吸声,终是走出了乾欣殿。
留尘见宁蔓出来,她急急迎了上去,“娘娘,圣上睡着了吗?”
宁蔓点头,“睡着了。”
留尘打量着宁蔓,宁蔓衣服整齐,而且他们在里面待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留尘松了一口气,却又不该将喜悦表现与脸上,“不知娘娘深夜出来,有何事?”
“闷,想出来走走。”
“要留尘陪着娘娘走一会儿吗?”
“不用,你退下。”
这是留尘最期待的答案,她不能出现在墨晟熠的面前,这是个绝好的见他的机会。
宁蔓一个人在空荡的乾欣殿转着,她不喜热闹,所以服侍她的人并不多,而且今日刚入夜,墨晟熠便遣退了所有宫女太监,为的,就是让今夜这样的情况不泄漏出去。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得累了,她就抱住自己的双肩坐在石阶上。
人很冷,心很冷。
“咳咳……咳咳……”
几声咳嗽引起宁蔓的注意,她没有回头,猜测可能在这乾欣殿打扫的老太监,由于墨晟熠吩咐宫女太监离开的时候时间有些晚,他错过了离开的时间。
宁蔓道,“一个人?”
不远处的身影微微一颤,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嗯。”
“我也是一个人。”,说着,她的眼看着乾欣殿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每一盏灯里面都有一个故事,她的故事却隐在黑暗里,“今夜是圣上封后的日子,圣上吩咐乾欣殿不能留人,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身影一直停在她的身后,她笑,“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感觉特别孤独,好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了。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明天天亮以后,就把今晚的事情忘了。陪我说说话,可好?”
她原以为身后的人会拒绝,可是他却没有。
“好。”
他声音依旧低沉而沙哑,像是喉咙受过重伤未好。
“女子嫁人本应该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有的人却一点都不快乐。有一个女孩,她第一次嫁人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就嫁了过去。那个人有很多妻妾,但是他却唯独对那个女孩很好,每一次女孩遇难,那个人都会出手相救,后来女孩爱上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却被一群坏人害死了女孩发誓,要为他报仇,所以,女孩又嫁人了,嫁给一个杀人凶手。”
宁蔓身后的影子微微一颤,他刚张了嘴,喉头一阵腥甜,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女孩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人人都害怕她,可是……女孩不后悔。”,说着,宁蔓起身,“今晚,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宁蔓转身,刚才老太监呆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宁蔓觉得奇怪,刚才她并未听见有人走动。她走近刚才老太监站立的位置,却发现地上有着几滴未干的血迹。
宁蔓狠狠摇晃着手里的铃铛,不消一会儿,胥笙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福德寺回来那天,宁蔓对墨晟熠说,胥笙为了救她奋勇杀敌受了重伤,该赏。
墨晟熠当然也是认出了胥笙,但他却没有揭穿胥笙的真实身份,他道,是该赏,阿蔓想要如何赏他?
她道,让他做一名御林军,保护乾欣殿的安危。
墨晟熠沉思一会儿,他答应了。
御林军不能随便进出妃子的宫殿,胥笙给了她一个铃铛,当她需要见他的时候便摇铃铛。
胥笙站在离宁蔓三米远的位置,他的脸隐在黑暗里,因她说过,她讨厌看见他的脸。
“娘娘,找卑职所谓何事?”
宁蔓的声音颤抖,“今晚可有什么人进出过乾欣殿?”
胥笙眼里升起一丝狐疑,但他声音肯定道,“并没有。”
宁蔓的脸色已经苍白,“走吧!”
胥笙眼里的惑色更重,宁蔓让他过来,只是问他这件事?难道今夜有不速之客闯入了乾欣殿?
胥笙并未离开,“娘娘,发生了何事?”
“没有,你走吧!”
他盯着她落寞的背影,他曾经就想过,将她变成一个只为仇恨而活的怪物,如今他终于做到了,却一点都不开心。他看见她这个样子,甚至有些心疼。
他以前那么恨她,其实应该是在乎吧!
他这么想着,却看见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胥笙眉头微皱,他闻到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敏锐如他,很快便发现地上的血迹。
胥笙用手指沾了血迹凑在鼻翼嗅了一下,是人血,带着浓重药味的人血。
胥笙眯着眼睛,难道乾欣殿真的闯入了不速之客?
宁蔓全身发颤,她手足冰凉,四肢无力。
那个人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难道他是如渊?如渊知道她今天嫁给墨晟熠,所以回来找她。那夜在福德寺遇到的也是如渊的魂魄?如渊,他的魂魄难道就没有升天?
他心中有怨怒所以无法投胎?他挂念着她所以无法投胎?
宁蔓想着,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的大脑已经混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她只是漫无目的走着,想要离开如渊魂魄待过的地方,想要逃离如渊的视线。她不想让如渊知道,她又嫁给了墨晟熠,嫁给那个杀人凶手。
她走着,却不知她的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跟着她。鲜血从那个人影的身上滴落,人影的步子越来越吃力,最后他不得不停住。
一袭白影闪过,人影便消失了。
宁蔓觉察到空气的异常,她转身,却发现昏暗的灯光下的血滴。她的神经紧绷,她沿着血滴往回走,却发现胥笙躺在刚才人影站立的位置。
“胥笙。”
她唤了他一声,胥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用脚碰了碰他的身子,“胥笙。”
“阿蔓。”
宁蔓愣住,这声音是墨晟熠的,那熏香足以让他昏睡到明天早晨。他现在就醒了,难道他早就知道熏香有问题?
宁蔓转身,她对着墨晟熠福身道,“臣妾拜见圣上。”
这里本没有外人,她本不用如此生疏,她如此做,就是故意与墨晟熠拉开距离。
墨晟熠并未感到惊讶,他确定宁蔓无恙以后,便将目光移至胥笙身上。
墨晟熠道,“阿蔓,这就是那天救你有功的侍卫?”
宁蔓点头,“是。”
墨晟熠几步上前,探了探胥笙的鼻息,“他没事,只是被人打晕了。”,说罢,墨晟熠注意到地上的血迹,“阿蔓,我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
“谢圣上。”
“太晚了,会寝殿休息吧!”
“……”
宁蔓不语,墨晟熠又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奏折没批,不久便要早朝,我就先回凌墨殿去了。”
“恭送圣上。”
墨晟熠眼里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道,“阿蔓,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
说罢,他便朝乾欣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