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严肃,有空吗,今天不上政治课,过来打牌啊!”强东和两个战友围在地上,看着我问道。
“算啦,上次你们几个在训练场上打牌都叫连长当场抓住了,班长说了好几次了,算了吧。”
强东见我不来,正要说我,我却又继续说道:“你也赶紧收起来吧,待会班长又进来了!”
强东倒来劲了,“行!请不动您,亏得咱俩还是同乡呢!”说完又洗起了牌,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是客气,大哥!”
他倒笑笑,“不来算了,贫什么嘴!我们三个人斗地主也够了。”
我迎面往外走,正撞上何班副走进来,不多说,我撞上他了。“哎,班副,对不起啊!”“想什么呢?路都走不好了!”听着班副一声指责,。强东哥几个赶紧把牌收起来,但班副已经走进来了,他们三个慌忙的行动起来,乱作一团。班副过来一看,强东瞬间把牌丢在身后,竟然淡定的看着班副。何天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可能他此时已经心知肚明了。他慢慢走进去,另外两个战友已经慌了,下意识的慢慢从强东身边挪开,班副喝道:“站好,动什么!强东,把你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强东睁着大眼,答道:“报告班副,没有!”
“没有!”何班副提高嗓门道。顺便一手把他拉开,强东也顺着他的劲儿,从原地挪开了。
“屡教不改啊你!你小子一天到晚就这么点追求,啊!”强东依旧处变不惊,他一直都这样。“报告班副,我保证——”刚说到我都笑了,班副当即打断他,“你保个屁你保证,保证了多少次了。你是不是已经把说话当放屁了,牌拿来!”强东倒也听话,乖乖交了出来。
“下次再让我逮到你就完了!”
说完,他往后看了我一眼,“别跟他学啊,会把你带坏的。”我答道:“是!”结果强东在后面瞪了我一眼。我问道:“班副你突然回来有什么事吗?”班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我们,“马上整理好着装,山后区集合!”
“山后区!”我一脸惊诧。“班副,今天不是没训练课程吗!”
班副马上严厉的对我说道:“没训练?笑话!军人不训练干嘛啊,让国家养你啊,废什么话,赶紧,连长都在呢,全连都在训练,你们几个闲在这儿干嘛?”
说着潇洒的走了出去,又回头说道:“背上背包!”
一个战士哀怨道:“不会吧!还要武装越野啊!”
另一人说道:“行了,别在这发牢骚了,没听见吗,连长都在,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晚了有你好受的!”
我们都走了出去,确切的说,都是跑着去的。
刚到了训练场,领上枪,我拿着那把哥哥曾经的八八狙,从一连起,就真正没离过手了。不多说,背包里也塞上足够量的石头,这都是必须的了。
不过这儿可不是目的地,班副说的很清楚,是山后区,那经常被用来集训。
也就是说可能不止我们连在那里。
我们四个迎面走了过去,趁着连长正看着别处的间隙,赶紧溜到了我们班的队列里。不过一旁的巴鲁排长却用一种无法言表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倒不知所措了。班长看着我们,又惊讶又平静的说道:“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临时集训啊。”我们确实都不知道。不过,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其实按连长的脾气,这种事常有的。不过要是没人跟他一唱一和,他也闹不起来。
这个对家是雄狮团的。
也是一个连长,听说姓洪。
雄狮团突击四连。王宇就在这个连,我一想又可以见他了,心里倒也放松了下来,不过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团和雄狮团本就是冤家型的兄弟团,这个突击四连就好比雄狮团的狙击一连。两个团各自的王牌当然少不了“摩擦”!
我们站好在队列后,我才看到了,对面的四连,这阵势,像极了两军对阵,气势上,我明显看到除了我自己,连刚到的其他三人都充满了气势,战之必胜的气势!
我也感觉到了对面浓浓的“杀气”!
仿佛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磨刀利爪,随时冲锋!
连长使足了劲儿,朝着对面喊道:“洪大连长,可以开始了吧!我的兵可都等不及了。”
“是吗老刘,急啦,那行,我可不客气喽!”
连长转过身,对着我们,“全体都有,立正!各班分散开,成长列,五公里越野准备!”
我们迅速站好,四连的战士先行上道,我们和他们并列前进。从上面看,就像两条长蛇,两个连都各自成一列,长长的一列。
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打旗兵,齐头并进,我们都在互相争比,非要争个高下。
这是常有的事,我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
没完没了的跑着,没完没了的流着汗。不过这对我们已经不算什么了,新兵连的必修课而已。
两个连长也在跑着,也在互相争比着。
我们没完没了的在这片山腰上跑着,从山腰到山顶,差不多就五公里了,但几乎跑到一半儿时,像我这样的新来者就没多少力气了,因为山上跑五公里,是向上跑,等于一直在爬坡,越往上越费劲儿,训练量是平地的好几倍。
我几乎都快晕了。满身流着臭汗,眼睛里全是模糊的,被汗水浸透了睫毛,我越来越看不清脚下的路,我仿佛真的要倒下了,我撑不住了。队伍是两列,我旁边就是四连的兵,前后是我的战友。
我头突然一晕,顿时,我两眼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觉得阳光格外的刺眼。正当我失去知觉不过一秒,我突然又清醒了——
我又稀里糊涂的突然有了意识。
而我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依旧没有意识的向前跑着,我只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不然我并没有想往前跑着,双腿却依旧不断行进着。
我这才慢慢感到有一个大手抓着我的肩膀,就像提着我,拉着我,继续往前跑。
我仔细一看,我并不认识他。
因为旁边是四连的兵。
一个二级士官。
他也满脸是汗,脚步也像没了神儿,但他依旧跑着,也拉着我跑着。
我下意识的说道:“谢谢班长!”
我写到这儿突然乐了,好像部队里,我这样的列兵,只要见到士官就叫班长——
这个班长却没有看我,依旧向前跑着。他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对我说道:“还能跑吗?”
“能!”
“那就别给老子废话,继续跑,不许放弃!”
我累的像条狗,听到这句训斥,竟像又充满了能量,不顾一切的冲向前去。但我又好像是被他带着的,他从始至终没有放过手。
我心里早已忘了一切,只知道向前跑,向前跑,向前跑……
我的天!
这是我这辈子至今跑过最长的路,我自小就经常跑步锻炼,也较能跑,我还经常自诩底子好,但这一天我才发现,我真的太天真了。
我把军队看的太小了!
心有多小,军队就有多小。
这是我那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句话。
终于,前排的一个个士兵纷纷直接倒在了山顶的空地,而后面紧跟着的又随便找块儿空地,二话不说直接倒下。我听到不断有人长舒一口气。
终于到了……
终于到了!
终于到了啊——
拉着我的这个班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也直接躺下,他却又使出很大的力气,拉我起来,“别太放松,赶紧把腿部肌肉活动活动,要不一会儿抽筋了。”
我什么都没说,手有力没力的搭在腿上,锤着,揉着。
“哪个班的?”
“四,四班。”我声音很小,几乎等于没说。
“声大点儿!你他妈说清楚点,别含糊。”
“二排四班。”
他这才转过身看着我,“陈伟的兵?”
我点点头。
我突然觉得好像很多人都认识陈伟。
“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
我说道:“班长他,他人挺好的。”
他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我慢慢站起来,想去找我班长,但由于腿还没缓过劲而来,刚起来就直接倒在地上。他一把扶住我,“干嘛,不想要这条腿啦!”
“我去找我班长。”我看着他说道。“你班长又不会跑,再说你是小孩儿啊,一刻都离不开班长!”
我一怔,不在多说什么。
其实班长他们就在不远处,队伍两列,我们班都是竖着站成一列的,而我恰好是站在我们班队列最后一个兵,这是由身高决定的。
但他不让我去,我也乖乖的服从了。军队里,老兵的话一定得听,何况他是为了你好。
这时,两个连长又开口了。
“我们一连先到的!”
“放屁!我们四连先到的!”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看在神的份儿上,你们俩个都把嘴闭上行吗!”
早知道两个连在一块儿训练,连长就是最高长官,但竟有一个下属这么和他俩说话。
不过两人还真就住嘴了。
空气全弥漫着汗味儿。
我从山顶,第一次俯视山下。我又被眼前的风景的壮阔所迷住了,两个团的驻地尽收眼底,我看到了训练场,团部,营房……
“一连的准备,准备往山下跑。”
“四连,准备下山!”
很久,很久,都没一个人有动静。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两个连长也笑了起来。
“累不累?”
“累!”
“美不美?”
“美!”
“还来不来?”
“屁!”
“啊!怎么跟两个长官说话呢?”
“连长对不起!”我们又迅速答道。
连长回道:“兔崽子,反应还挺快!”
“睡一觉!”巴鲁排长高喊了一句。
结果就连两个连长都说了一句——
“得嘞!”
烈日下,我们都躺在了山上,管他乱七八糟的,先好好休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