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个晚上已经是黑暗前的最后一次黎明了,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预示,一个警告。而我却睡的香啊,站了一下午,这儿会又没吃一点东西,肯定倒头就睡。而我在临睡的死死的之前仍不断的听到何班副的叹息声,说句实话,我在军营里可真的拿他当亲哥了。他无论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儿,总是一直想着我,或许说是他所见到,他能了解的所有新兵,他都掏了心窝子。他是所有新兵心中永远的大哥。
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虽说新兵连5点就要起床,但我前一天晚上却是7点半睡的,之前还眯了一会儿。而何班副训练了一天,****一天的心,这会儿还和陈伟闹僵了,心烦意乱的,根本就没怎么睡,好像一晚上都在想事儿,也许还在想我的后路,也许在想怎么和陈伟化解矛盾。已经到了第二天,阳光照进宿舍,温暖,温柔的洒在每一个人的脸颊上。我贪婪地吸着,生怕失去这种幸福感。我也只知道现在的事,不会料想接下来的。而今天那一天的事,才让我真正认清了这个复杂的世界。
每个人都饱饱的睡了一晚,精神都非常好,有大干一番的气势。我虽没怎么填饱肚子,但也睡的很好,而且快开早饭了。而我们都回过头时,何班副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军帽扔在一边,他忧虑的想着某些事情,也可能就仅仅是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兵。他一个手挠扯头发,头发就当然混作一团,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几分憔悴。另一只手则叼着一支烟,烟头虽塞在嘴里,但并不能看出有吸过的印记,手也只是陪和嘴在扶着烟。可以看出,他一夜没怎么睡,而我现在也很关心一个问题,陈伟到底在哪。
见我们都起来了,他终于也起来了,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朝着着我们说一句:“去准备洗漱吃饭吧,今天还有训练任务呢。”大家于是相继走出去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那里,并不打算与我们一起。
“班副,要不你一起?”邱元文最后走时还问了一句,何班副只是说:“你们去吧。”然后淡淡的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他们都走了,却未发现我还在床上,虽早早穿好了衣服,却没有动静,像何班副一样,宛如一尊塑像。我下意识的打量了他,依旧那么憔悴。静悄悄的,仿佛与世隔绝,静静的一个人坐着。见到我,他诧异地说:“怎么,饿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赶紧去吃点东西呀。”说着,他递给我些钱,说:“去让司务长给你弄点油水。”我刚醒来,迷迷糊糊,说了句谢谢就走了,也没注意他根本注意什么。
我就去洗脸,刷牙,干了一切之后,才疯一般的冲向食堂,毕竟一天没吃,可却又跑得这么快,谁信这是一个一天没吃饭的人呢?
到了食堂,何班副也来了,坐我旁边,那几个都清一色的坐在对面。葛继英总是在吃饭时爱说点话,不过这也增添了几分情趣,不算那么尴尬。何班副关切的端来一丢牛肉放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好好补补,你都削成那样了。”我也就说买这干嘛,然后就想分给那几个人,他们一见,竟都扔了矜持样,只顾端起碗来刨,可何班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瞪着眼冲那几个哥们儿吼了一下:“都给我放下,谁要孙子就吃人家的救命东西,没看家他一晚上没吃啊!”这说话的语气,能震到个人,连我都发憷,再加上声音,就不得不让人退其三分了。而这时,刚兴奋的那几个就瞬间定住了,时间锁定在了这一秒。邱亦宏,邱元文两人的筷子都刚好夹住一块肉,可还没给嘴里送,看到何班副这样,马上回话:“那个,不是,班副呀,不吃了不吃了,你别看着我俩呀。”然后一脸无辜的回到原位坐下来。李冲则更过分的已经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却连嚼都没敢嚼一下。然后他两眼睁得大大的,呆呆的望着班副,“班长,已经塞嘴里了。”可何班副竟径直来一句:“你嘴贱呀,吃人的,啊?”这骂的李冲像个老鼠一样乖乖坐回原位,当然还在嚼那片肉。其余几人都未动筷子,却见这架势都不知该怎么做,只有杨利,大摇大摆的一句话不说坐下了,何班副竟没说什么。那几个傻住了,何班副瞅着来了一句:“还在这儿站着干嘛,挺尸呀!”吓得那几个全都乖乖坐回去了。何班副拍拍我,示意叫我一个人吃,可我却又觉得不是种滋味儿了。
忘不了战友们有些羡慕,嫉妒,甚至有点鄙夷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背叛者。
但从何班副的眼神里,我也看出,虽然都是关切,但眼神明显与昨天晚上不同,失去了那种单纯感。
终于见到陈伟了,他那一晚到底去哪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成为了一大“悬案”。他一见面,就冲着何天,根本当没看见其他人。接着递给何天一个册子,他正经,又有点寻常的说:“咱班的训练计划,前几天你先来主训。”从这话可以得出,陈伟好像并不想现在就训练我们,而是把我们甩给了何天。
我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陈伟走时撇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今天上训练肯定又有我好果子吃了。
骄阳晒着,完全没了早上的温柔,而我们,就好像越是喜欢在太阳下训练。倒不如说是疯跑。为什么说疯跑呢?在猛虎团,雄狮团这种级别的部队,根本没有规矩的武装越野,只有没完没了的闭着眼睛像前撒命跑。我们班,本来何班副找了一块挺暖的地儿,没有那么热,让我们站军姿。可这时陈伟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冲着何天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大骂。他指着何天鼻子嚷了好半天,说什么这又是在给我们出来乘凉啦,这帮新兵练不好团长还得和连长找我事儿,你让人新兵以后怎么办等等之类的话。就这样,我们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来到了太阳最毒的地方。陈伟也在伺机给我找事儿,而就是这些,也是引发何天和他彻底闹僵的导火索。而且就在他一通气发泄自己的同时,何班副早已在一边坐立不住了。
他果真又给了我“特权”。可说实在的,那个时候,我根本没从心眼儿里看起过他,还觉得他小肚鸡肠,脾气又不好。别人军姿就都是半小时,我就非得一小时,还是一只腿站着,而站着的腿又时不时被他过来犯贱的踢两脚。我也就全当没感觉,不和他计较。可何班副却一直压着,一副随时就要爆发的样子。别人每进行个一项就有五之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而我就非得站着,腿早就受不了了,怎么能站好?可那货他就是时不时来插上两记黑脚。
太阳在暴晒着,我呀是汗水一滴一滴的流着,豆大的一株一株的。战友几个都劝劝着陈伟,可那货怎么能听得进去呢?他当然当耳边风,没在意。而与此相反的,何班副早早在食堂给我拿了两瓶冰啤酒,走过来,理都不理陈伟就从他身边走过,然后高高兴兴来到我身边,一脸灿烂地说:“快喝吧,爽着呢。”我看见光辉洒在他脸上,就想一个阳光的人,我也终于读懂了班长二字的含义。我差点没哭出来。我对他说:“这算了吧,班长不让。”我说着单颤的望了望陈伟,何班副说:“呢灬就一神经病,别跟他计较,快喝吧。”可我那敢伸手去接,也恰巧在这时,陈伟冲着我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要还是个男人,自己为自己负责。”这么一来,我更没胆量去触碰了,因为这句话已绕在我身旁,久久不得离去。
我终究没接,只是放在了脚下,等站完了喝,何班副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就走开了,他这刚一走开,陈伟就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两手提起酒瓶子,直接就扔到垃圾桶里。何天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燥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还没说几句,陈伟就扬长袖子走开了。临走前留下句话:“你离开那一步就是孙子。”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只留下何天在原地气的直跺脚,仿佛心中一肚子怒火没办法发泄。我也只能选择沉默。
他俩斗气,真正受伤的是我。
这时,又有一双大手,给我带来了和煦般的温暖。一瓶汽水儿,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啊!而我再一回头,当场就愣住了,一个多么温暖的,多么令人幸福的,多少次使我在梦中惊醒却找不到他的身影的那个人———五班的王宇!
他依旧一句话不说,只是一味的在阳光下朝我笑着,令人爽朗的笑。至今还令我怀念。
但我也清楚,陈伟和何天的事儿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