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听到她的质问，却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杨柳青快要完全失了耐心，他才突然开口道：“杨少堡主，想来你也知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的道理，我会怎么做，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

　　“你要杀了我？！”杨柳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难以相信，甚至比之前他暗算自己还要无法接受。不说他们才刚刚患难与共，单论一点，在她的认知里，白秀绝不是那么狠绝的人——也正是这点吸引了她。

　　白秀平静地点点头：“杨少堡主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眼里怕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眼下你已经识破了我的骗局，我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先除掉你再说了。况且……”

　　白秀眼神渐渐黯了下去，好似在说服自己一般，他说道：“况且，在你眼里，不相干的人就如同草芥一般，他们的性命又比蝼蚁重多少？我若不这么做，那两名白家弟子便是我的前车之鉴。”

　　“你不一样……”杨柳青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恍然道，“你其实知道，上一次你也……原来如此，那时是你在跟踪我。”

　　“没错，我自一开始便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白秀低头道，他的指尖仿佛又触摸到了那名白家弟子渐渐冰冷下去的尸体——那难以挥去的寒意始终砥砺着他的心。

　　“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变的，哪怕后来真正地了解了你，我也无法忽略你身上暗藏的狠绝和冷漠。”

　　他径直迎向她的目光，说道：“杨少堡主，你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为了得到鬼樽，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你的手中。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绝不允许自己放虎归山，再让你去伤害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无辜的人。”

　　“我……”一时之间，杨柳青不知自己何种心情，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最后却化作几分愤怒，哂笑道，“无辜的人？既然身陷此局，又有几个是无辜的人？

　　哼，说到底，你是怕我对另外那环知还的主人动手吧？那时你身上爆发的杀意，几乎要曝露你的本来面目，可笑我当时竟然还……”

　　杨柳青没有说下去，白秀也没有反驳。他只是站起身逼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和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去了……杨少堡主，对不住了。”

　　见他就要动手，杨柳青顿时慌了，厉色道：“你杀了我，就不怕杨家人追杀你吗？你也知道，我们杨家堡可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白秀半跪下身，右手两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边运灵一边微笑着说道：“这个就不劳杨少堡主费心了，眼前这地下河谁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只要将你的尸首轻轻一抛，我想哪怕过个千百年，都不会有人会发现你，杨家人自然也就更加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你。”

　　“你！”杨柳青死死地盯着白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哪怕当年亲眼目睹杨家堡被毁她也没有这么失控，这么……痛苦。

　　“我、恨、你。”她用尽所有力气说出这句话。滚烫的泪水缓缓滑下，最后散落在她的发间，某些情愫也随着它一同烟消云散。

　　白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对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灼伤。

　　“对不起。”他低声道，同时指尖灵力一闪；只一瞬间，杨柳青便没了动静。

　　他缓缓阖上她没有神采的眸子，迟疑许久，最终还是将她放在了一旁的木架上。他解下她手上的知还，将她和木架绑牢了，这才将她抱到另外那条支流边上，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杨柳青静静地躺在木架上，好似睡着了一般。她微微蹙着眉心，看上去有些忧郁，浑然没了清醒时的傲然和乖戾。白秀沉默地看了片刻，最后缓缓地将她推了出去。

　　“到底还是下不了手……也罢，就看你的造化吧。若是你能活下去，以后大可以来找我报仇。你有了目标，也省的其他人再遭殃。”白秀喃喃说道。

　　汹涌的河水很快便将杨柳青带离了他的视线，几乎同时，符咒的火光也暗了下去。一时间，四周静悄悄的，黑暗中仿佛只余那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

　　白秀默立良久，好一会儿才转身朝那石门走去。虽然眼下并无光源，但他向来习惯在黑暗中行动，倒也不会受太大影响，尤其是之前他已经仔仔细细观察过这里，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这里的大致情况。

　　不多久他便停下了脚步，伸手在那石门上摸索起来。果然没多久，他便在门边摸到一个凹槽，他知道这是和当初进入白冢时那道石门一模一样的机关，只要将玉阙插入其中便能将其开启。

　　没错，白秀并没有对杨柳青说实话，其实他早就认出这里确实就是白冢的另一个入口，而不是什么鸿渊岛连通外界的关口。

　　说起来，正是因为这道石门，他才确定杨柳青并不是方心那所谓的姑姑——当初那人混入白冢，定是隐藏在祭祀的队伍中，断不会不知道这门上的机关才是。

　　不过这样一来，那鸿渊岛的布局之人恐怕就另有其人了……想到这里，白秀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整个鸿渊岛都已毁去，鸿渊一族也就此淹没于时间的洪流之中，他再纠结当年发生了什么、岛上有什么秘密，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整理一下其他线索比较实际。

　　现下，他能肯定的也只有那么几点。

　　一是，除了杨柳青，还有另外一人闯入了白家，此人不仅会方、杨两家秘术，还对白家十分了解，而她的目的极有可能也是鬼樽碎片。

　　二则，当年杨家堡惨案和枫叶林一役都和鬼樽有关，而后者则关系到一个名为魂之彼岸的地方，那里灵气充沛，或许藏有不少内修绝学，甚至还有杨柳青所说的“神秘力量”，是修行者们都会眼红的存在。

　　至于第三，则是……现在已经有江家、杨家、方家、王氏势力以及其他未明势力加入到了这场争夺鬼樽碎片的角逐中，而他们的势力触角也已经开始伸向鸿蒙镇，以图最先获得第一块鬼樽碎片。

　　那么，身处漩涡中心的白家，对这件事又参与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