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湛对自己的工作向来负责,自忖既然接了这接待的任务,就要认认真真地做好,自然见不得众人闹将起来。奈何他空有劝意,但为人老实,对这样的事并不擅长,只能求助地看向白彧。
然而白彧却铁了心不想搅合进这凤凰宗的内务去,最后还是向来长袖善舞的白垚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他手一摆,笑眯眯地说道:“大家都是六宗弟子,何必这么见外,白缈兄弟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更何况,在座都是白家难得的青年才俊,也确实担当得起这‘精英’二字。今日能和诸位共饮,真是小弟的荣幸。”
虽说白缈平日里也不喜白垚这“小笑面虎”的做派,但眼下对方好歹是替他打圆场,他也不得不承他的情,勉强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其他人见气氛缓和了下来,也纷纷附和起来,白桑更是笑嘻嘻地说道:“阿垚你真是谦虚,说到沾光,我才是名副其实嘛——在座哪位不是修行高手,只有我这普通人才靠着这手上的一点小功夫蹭到这顿饭。”
他戏谑说来,众人自是忍俊不禁,只有白锐冷哼一声,似乎想要讽刺两句。结果白彧早就看透了自家弟弟的性子,恰时地瞥了他一眼,便叫他顿时噤了声。
白桡也是不满,但他深知白澈这一招已深深震慑住了白缈,再要他挑起对二人的敌意已是不成——看来今天是没有好戏看了。果然没一会儿,桌上便已是一片言笑晏晏,哪儿还有刚刚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一直未开口的白灿,圆圆的大眼一转,看着白澈和白秀道:“白澈哥哥,刚刚看那玉阙,是否就是传言中已经丢失多年的明贪狼玉阙?看它灵气充盈却内敛,想来白秀哥哥已经和它结下了灵契,还真是厉害!”
他这无心一语,却让白澈暗道糟糕。而其他人刚刚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听他如此发问都不由一愣。
同为凤凰宗的白缈心中更是惊讶,要知道,当年明贪狼司之所以能成为明宗之首,有这强大的明贪狼司玉阙相助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枫叶林一役后,明贪狼玉阙便随着原主人白殊一同失去踪影。当年明宗其他几司的人那么迫切地想找到白殊,有一半原由也是由这明贪狼玉阙而起。
其他人不知道,但白缈很清楚,他们的白溟司祭这些年来可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白殊和他的明贪狼玉阙,但却一直一无所获,他们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莫非他们已经找到了白殊?
想到这里,白缈已是心中一动——白殊是凤凰宗的罪人,如果白晏等人知道他的下落而不报告族里,岂不是有意与整个凤凰宗为敌,又谈何重建名贪狼司乃至执掌凤凰宗?!
更妙的是,眼下六宗齐聚,正是发难的好时机,若是此时能让他们颜面扫地,以后就再也不怕他们会东山再起了!
白缈越想越激动,正要怕案而起,但一个念头却瞬间闪了一下——从祭祀大典锋芒不露地招出凤凰双灵威震凤凰宗这件事看,白晏几人绝不是那么好想与的,他能想到的,他们就想不到?
如果真这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这白澈怎么会故意将这玉阙曝露出来?难道是有意引自己发难进而将计就计……
一个机灵,白缈顿时冷静了下来,暗道好险,他差点就因为自己的冒失连累到明破军司。而下一秒,他一瞥旁边的白桡,心里又盘算了起来——他刚刚就看出来了,这小子也是看那兄弟俩不顺眼,说不定能借他的手试探试探。
果然白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秀,高声说道:“当年你们父母因为背叛白家被六宗除名,更是因此受到族内通缉,想来你们不会不知道。这明贪狼玉阙原本是和你们父亲一起不见的,现在它出现在这里,你就不需要跟大家解释一下吗?”
附近几桌的弟子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来,主桌众人自然也不例外。至于白桡的话,刚刚他说的那么大声,他们自然也听到了。白镇国看了一眼白晏,却发现她仍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当即心思一转,朝白栋使了个眼色。
白栋会意,一起身对白桡斥道:“桡儿,发生什么事了,竟在这里大呼小叫?!”
白桡一指白秀,便大声道:“二十年前,罪人白殊携明贪狼司玉阙叛出白家,那玉阙现在在他的手里,他肯定知道白殊在哪儿!”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目光也纷纷投向白秀姑侄四人。
而众凤凰宗弟子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了。虽然他们对白晏能招出凤凰双灵的能力心悦诚服,也愿意选举她成为一宗宗老,但却不代表他们已经忘了枫叶林一役带给整个凤凰宗的伤痛。
而比起那股连来历都没法弄清的神秘势力,他们更痛恨让凤凰宗卷入这场莫名杀局、却在关键时刻丢下族人自顾自逃走的白殊夫妇。
若是白殊死了或者永远不再出现,这仇恨或许会慢慢淡忘,但现在这失而复得的明贪狼玉阙却将他们心底那股怒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坐在另外一桌的白肃和白燿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算计:“机会来了!”
前者嘿嘿一笑,一磕手上烟管,站起身来故作悲叹地说道:“晏姑娘,我们凤凰宗的人可都在这儿坐着呢,这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想必晏姑娘也明白,您看,是不是得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他的话顿时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看向主桌的白晏。后者却丝毫不为其所动,依然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议论声顿时更大了,直到白肃快失去耐心,要再次开口发难,她这才缓缓放下茶杯,说道:“明贪狼玉阙的事我并不知情,你想要个交代,那它在谁身上你就找谁要去吧。”
众人显然没有料到她竟是如此回答,别说白肃,就连白清、白澈也都不由愣在了原地。
前者只是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来,眼神却暗了暗——时至今日,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白晏一定要将明贪狼司玉阙留给白秀了。
而白澈却是不敢相信白晏的话。若是刚刚,他只是懊悔——之前他只想到用自己的灵力和明贪狼玉阙镇镇白缈的气势,却浑然忘了这玉阙后面到底代表了什么;而现在,他心里更多的是愤怒,他完全没有想到白晏竟然将事情都推到了白秀身上,让他顷刻间便成了众矢之的!
“姑姑!”白澈霍然起身,正要质问,却不想身形一滞,回头一看竟是白秀朝他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