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漫漫恨自己总是会对纪卓然心软，更恨纪卓然以此来要挟她。
所以，虽然她上了车，可是她一路上都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纪卓然也不在意，他的车速依旧犹如云霄飞车般，最后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成功地让萧漫漫又一次晕车了。
车子停在了郊外的一幢别墅外。
萧漫漫连雨伞都来不及撑开，推开车门就开始一阵狂呕。
呕了几下之后，萧漫漫就发现刚刚打在身上的雨滴似乎不见了。
她抬起头，就看见纪卓然正在给她撑伞。
算他还有点良心。
等到那股难受劲儿过去，萧漫漫才拍拍胸口，站直了身体。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她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是位于市郊的凤凰山，山脚下有几座采摘园，春天的时候，很多市民都会过来踏青、放风筝。
萧漫漫在上小学的时候，班里还组织过到凤凰山来春游。
最近几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凤凰山从山脚到半山腰陆陆续续建造了许多别墅群，而普通市民就很少过来这边游玩了。这里隐隐地成为了天蓝市的富豪住宅区。
矗立在萧漫漫面前的这幢别墅，只有三层高，从门口就可以看到院子种着的芙蓉树。
纪卓然把车锁好，然后道：“走吧。”
萧漫漫的女性自我防卫系统在此时全面启动。
“这是你家吗？”萧漫漫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好像不太好。”
孤男寡女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纪卓然嘴角那令人熟悉的嘲弄笑容又露了出来：“你放心，我妈才刚刚去世。你以为我会在我妈住的房子里对你做些什么吗？”
纪卓然的语气听起来没问题，可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却分明在嘲笑萧漫漫紧张过度。
对于萧漫漫的防备，纪卓然并没有生气。女孩子本身就很注意保护自己，并且天生地对异性有防范之心，又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
在萧漫漫前世的记忆中，纪卓然是个几乎和各种花边绯闻绝缘的家伙，不然也不会有很多腐女yy他和他的各种保镖、养子了……即使纪卓然每次都这样霸道地强买强卖，他的人格好像还是可以相信的。
萧漫漫就拢了拢外套，轻哼道：“那倒没有。只是怕你嫌我这样狼狈地进去，会弄脏你家里的地毯。”
纪卓然闻言，竟然真的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嗯，你倒是提醒我了。要不然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瓶消毒液出来，把你清理清理再带进去吧。”
萧漫漫懒得跟他抬杠，小心地跟他保持距离，共用一把伞，走进到别墅里。
比起电视里那些夸张地占地百亩的别墅，纪家的这幢房子就显得有些小了。
走进门口没多远，就看到了楼房的正门。
房门是很气派的贵族黄，鎏金的门把手颇有些欧美范儿。
纪卓然随意地把伞放在门口，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萧漫漫才走进一步，就尴尬地发现，她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团团黑水……“纪卓然，有没有拖鞋？”
纪卓然从浴室里走出来，自己拿着一条浴巾擦头发，也递给了萧漫漫一条：“不用换鞋，随便踩。钟点工每天都过来收拾屋子的。”
顿了顿，纪卓然又道：“我平时不住这里，鞋子放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萧漫漫小心地，尽可能少地在地板上留下鞋印。在沙发上坐好之后，她就开始擦自己身上的雨水。
纪卓然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因此，当他开口的时候，萧漫漫竟然觉得那声音有些空旷深远。
“我妈，她上个礼拜过世了……按照她的嘱咐，我把她埋到了外公旁边。”
纪卓然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平静，如果不是萧漫漫前世看过他的专访，她甚至会认为纪卓然跟他的母亲没有一丝感情。
她此时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节哀……”
纪卓然竟然笑了：“你看我像很哀伤的样子吗？”
像，非常像……
虽然他在笑，虽然他的举动仍旧和平常一样神经质，可是萧漫漫就是觉得，其实纪卓然一直在哭，还哭得很伤心。
纪卓然把毛巾甩在一旁，靠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大吊灯，继续说：“她疯疯癫癫好几年，总算在临走前回光返照了一回，记起我是她儿子了……她走的时候很平静，她说她看见我外公来接她了。这么多年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样轻松、这样开心过。”
死亡是个沉重的话题，萧漫漫只要想到这两个字都会觉得恐惧。
纪卓然笑了笑，又道：“她糊涂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临终的时候竟然没有找我爸，看来是真的看开了，也解脱了。”
他把手捂在眼睛上：“我其实特别为她开心，真的。现在，她在老家陪我外公，想必日子过得像她未出嫁前一样自在吧？”
萧漫漫一个没忍住，眼泪流了出来。
此时的纪卓然，让她无端端地想起了那句歌词，“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纪卓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好久都没有动作，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纪卓然带着萧漫漫上了顶楼，推开了一扇靠近楼梯的门。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萧漫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间类似海洋馆的房间，四周墙壁上有各种各样的鱼儿在游来游去。淅淅沥沥的水声清晰地响在耳边。
房间不算大，除了中间的一组沙发和茶几外，什么都没有。
纪卓然带着萧漫漫从左边开始，一一为她介绍这些鱼：“这是虎皮，鹦鹉，罗汉……龙鱼，这家伙一顿要吃好几斤小鱼呢……”
纪卓然对这些鱼如数家珍，就好像他每天都和这些鱼打交道似的，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什么他自己也不常来这儿。
走了一圈后，纪卓然带着萧漫漫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了一个按钮之后，轻柔的音乐便响了起来，而鱼缸里的背景灯光随着音乐不断变换闪烁，将这个房间映衬得极为梦幻温馨。
萧漫漫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等景象，一时有些看花了眼。
纪卓然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开始给萧漫漫泡茶。
水是滚烫的，看来是有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把水烧好了。
“这个房间，是我和我妈一起设计的。我妈从小就爱养鱼，她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我外公送给她好多稀有品种。听我妈说，我小的时候爱闹，每次哭得厉害的时候，她就会抱我来看鱼，只要看到鱼游动，我就会安静下来。”
烫过杯子，纪卓然把第三泡茶递给萧漫漫：“所以，我从来都不吃鱼。那么可爱的小东西，我还是更喜欢看它们努力地游来游去。”
所以你在这个大雨天，利用我的心软和你妈妈去世的借口，就为了带我来和你一起来看鱼？
今天出门没吃药吧亲？
纪卓然端着茶杯，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漠：“可惜，过不了几天，这些鱼就要搬家了。”
萧漫漫秒懂。很正常的，女主人没了，等到这房子迎来第二个女主人的时候，前一任的各种痕迹都会被抹杀掉的。
只是不知道，纪杰再娶的女人，会不会是纪惊鸿的妈妈呢……
纪卓然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萧漫漫：“我很感谢你爸爸，如果不是他，我妈很可能还要多受很多痛苦。”
萧漫漫没忍住，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萧漫漫惊疑不定地看着纪卓然。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卓然瞟了她一眼：“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你以为我在说反话？”
早在萧漫漫撞破他跟属下接头的时候，他就把萧漫漫的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萧景彬是他能找到的仅有的几个技术好，又和纪杰没有丝毫来往的专家。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放心地把他妈妈的命交到萧景彬的手上。
萧漫漫竟然无言以对。
难道要说“不客气”吗？
纪卓然啜了一口茶，轻笑道：“有的时候，活着反而是一种煎熬。我只得萧医生已经尽力了，是我妈命该如此，和医生没有关系。”
幸好这个煞星在生死攸关的大问题上没有钻牛角尖，不然，萧医生的性命堪忧啊！
纪卓然就指着萧漫漫左侧那条最大的龙鱼问她：“喜欢吗？送给你好不好？”
萧漫漫老实地摇头：“不要，养不起。”
这鱼一天的伙食费比她还要贵。
纪卓然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不用担心费用，饵料钱我来出。找个时间，给他搬家吧。其实除了这家伙，其他的鱼跟我也不太熟，都是要送人的。”
“那你就自己养着呗。”
纪卓然把玩着茶杯，用一种异常苍凉和死气沉沉地语调说：“不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养鱼了。”
萧漫漫犹豫了一下，终于实话实说：“你还是连这条也送给其他人吧。我喜欢吃鱼，不喜欢养鱼……”
纪卓然就又笑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萧漫漫，好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得让人不知所措。
萧漫漫无聊地坐在那里玩手指，无比怀念自己的手机和wifi。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纪少。”
纪卓然没有睁眼，只是高声应道：“怎么了？”
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才答道：“那边出事了。”
纪卓然睁开眼睛：“进来。”
萧漫漫赶紧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对于纪家和纪卓然的隐私，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知道得越多，死的就越快，连小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纪卓然没有拦她，他指了指门外：“左转就是卫生间。”
萧漫漫点点头，和进来的人擦肩而过。
这个人，竟然就是那个在军训基地里给萧漫漫和纪卓然拍艳照的家伙。
看来是纪卓然的心腹啊……
心腹大哥，能不能把我的照片删掉呢？或者让我换件衣服再拍？军训服装蠢毙了丑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