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话音落地以后,太和殿中央便已经站着一个男子。
想来,对于凉国的人来说,是不认识他的。
这个男子,便是皇帝口中的擅长文墨的儿子,安陵珏。
安陵珏这个人,于夙绮来说亦是丝毫不陌生的。
毕竟,前世的安陵珏和安陵琛的关系是极好的,平日里安陵珏总会三天两头上他们家串门。
光洁白皙的脸庞,一双同安陵琛一般无二的桃花眸,眼珠像一对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月白色的长袍,满身尽显儒雅之气。
到底是亲兄弟,相比之下,即使有差别,却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不过,这两人站在一起时,满身儒雅之气的安陵珏更似兄,而妖孽不羁的安陵琛才是弟。如果是不知道的人,也许是真的会弄错。
曾亦有人以此调侃安陵琛,不过,却被安陵琛一句话堵回去:“没办法,谁让本王容颜不老。”一句话,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闻名不如见面,六皇子果真名不虚传,六皇子以七岁稚龄作的一首诗,从而名扬天下。俞至今想来,仍旧是佩服不已。”白衣太子花卿俞丝毫不掩饰对于安陵珏的欣赏,作势,弯腰,竟然是要见先生礼。
安陵珏微微身子一侧,没有受花卿俞的礼。即便花卿俞个人如何地仰慕他,但花卿俞毕竟是一国太子,他一个别国皇子,又怎能当得起一国太子的礼呢?弄不好,是要兵戎相见的。
“太子客气了,不过是昔年安陵涂鸦之作,是在不配入太子双眼。”
花卿俞却是淡笑,继而开口:“客气谦虚的是六皇子才对。今日,俞和六皇子一见如故,以后定当一起把酒言欢。”
“是,太子称呼安陵便好。”
“如此,安陵亦不必太子长太子短,俞便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甚为高兴。不像是刚刚认识的,倒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
“你们两个想说,可不可以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忽然,人群中,不知何处传来这一句话。
找寻时,却见每个人面色如常。
这时候,花卿俞和安陵珏方才如同大梦初醒,一时兴起,竟然忘记了这会儿还是宫宴。
无奈,两个人相视一笑,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他们以后约个时间再说下去。花卿俞、安陵煜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点点头。随即,花卿俞便坐回了位置上。
安陵珏的视线分别扫过各有千秋的四位公主,只看容颜来说,不相上下,也选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况且,他也不太在意一个人的外貌如何。心中一个叹气,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心中却也明白的很,这件事也由不得他不选,皇室子孙表面的确是风光无限,可是,他们对自己的婚姻是完全做不了主的,要么是皇帝为了巩固政权,要么就是同他国联姻,暂时修好。
想及此处,安陵珏心中难免有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空灵:“那便麻烦四位公主,一人抄上圣贤的几句话。之后,安陵自会选出心中中意的夫人。”
安陵珏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怎可就凭一张字就决定了六皇子妃的人选?那也太过盲目了。
不过,接着,马上便有人想,一个人的字也代表着一个人的品行,与其只看一张表皮,倒不如用字来决定一切。不是说“字如其人”吗?
“时限,一柱香。”
话落,便即刻有人捻香。
香燃了一半时,众人方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然过去了一半。
四位公主这才连忙吩咐贴身侍婢研磨,然后慌乱执笔,看看已经剩余一少半的香,不由得,额头上便上了一层薄汗。
手中的笔,挥得愈发之快。
几乎是在一柱香燃完的那一刹那,四个人同时收笔,看了看正好燃尽的香,也是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她们作为被派来和亲的公主,可以说是随时会成为弃子。如果成功了,那便没什么说的。如果一旦失败了,只怕她们自己的国家,也都回不去了。
四位公主写的字,都被阿公公亲自收起,随即一一交到了安陵珏的手中。
一时之间,所有的焦点,便集中在了安陵珏的身上。
只见他神色平淡地看完每一张字,面上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中意哪个。
轻轻折起纸张,起身,走到了四位公主前方不远。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考虑究竟要选谁?太和殿内的气氛,压抑的人心中闷得慌。最后,安陵珏抬步,有目的的走向一人——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寂静过。
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中,安陵珏抬步走向了楚国公主。
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选的人是楚国公主,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安陵珏温和一笑,有迷倒众生的气势,继而开口道:“安陵先谢过楚国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辛苦公主了。公主高贵非常,该去找个配得上公主的才是。”
婉转的拒绝,丝毫没有让人下不来台。见此,夙绮看了身边的安陵琛,谁知这厮竟也盯着她看。
心中腹诽:如果是这个男人,别人的面子对他来说算个屁。
楚国公主似乎丝毫不吃惊,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失望。
“承六皇子吉言了。”
说完这句话,楚国公主便起身走到了楚国太子身后,坐下。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一点的留恋和犹豫。
好像,巴不得结果是这样的。
接着,安陵珏走至风国公主跟前。面上方一露出一点的歉意,只见风国公主很自觉的起身,留给安陵珏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这一次,不等安陵珏有任何动作,金国公主便起身,道:“不麻烦六皇子亲自开口了,本宫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以后。同样是极其潇洒的走到了金国的席位上。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所有人震惊。
‘这个……是个什么情况?’
震惊的不只是看的人,即便是三国之人,亦是又惊又怒。
仿佛一时之间不认识她们了似的,好像她们突然被洗了脑。再看楚国公主,风国公主,金国公主三个人,神色异常淡定。
仿佛她们都是局外人,现在不过是个看戏的。如果仔细看的话,竟然还能看到眸底深处的一丝玩味。
就这样,梁国十三公主和凉国六皇子便“顺理成章”了。
不过,在外人眼中,他们也是一对不可多得的金童玉女。
至于当事人心中是如何想的?那便只有他们自个清楚了。
“哈哈…看来双凉(梁)之间确实是缘分不浅啊。”忽然,皇帝大笑起来。爽朗的大笑声,冲淡了方才所有不正常的气氛。
白衣的花卿俞优雅起身,温和地开口:“祝愿双凉(梁)永结同好。”转而,在看向安陵珏,道:“你我二人当真是缘分,十三妹,便交托于妹夫你了。”
安陵琛一笑,并未多言。然而,眸底的那一份苦涩,又有谁瞧个清楚?
接下来,也不过都是相互的恭祝的言语罢了。
作为“主角”之一的安陵琛面上受着众人恭贺,心中发苦。
‘他何时说过要选梁国公主?’
想来也是,皇室子女的婚姻何时能轮得到他们自己做主?不过都是在天真的妄想罢了。
明明是一母所出,偏偏,他那权利至上的父皇把所有的宠爱只给了一人。
看向笑得邪肆的兄长安陵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同他一般可以由自己选择的。
‘至少现在看来,他还是对那个女人很有兴趣的。’想到这里,心中的苦涩更甚。也罢,也罢,叹口气,面上继续维持着一贯的淡笑。
一时之间,太和殿上到处都是酒杯相撞,高声阔谈的声音。
不知为何,平日里一向极有分寸安陵珏竟来者不拒。而,所有人只当他心中高兴而已。
皇后看着一脸喜色毫不掩饰的皇帝,几度张口欲言,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皇帝是何等精明之人,当然也看出了皇后有话想说,却也不点破了去。
最终,皇后下定决心。“皇上,臣妾有一事,想与陛下说。”
皇帝闻言惊讶,放下手中酒杯,看向皇后,问:“皇后有何事?”
既然开了这个口,皇后当然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了。“皇上,眼下,这珏儿的婚事也都有了着落,他们弟兄几个便只余下了煜儿、渊儿和洛儿了。洛儿年纪还小,倒不急在这一年半载的。倒是这煜儿和渊儿这做兄长的。。。煜儿这性子。。。。”
皇后脸色几变,终是不知该如何说这风流浪荡的三皇子。
“老三的性子朕心中有数,这些日子朕已经有眉目了。”
“倒是臣妾心急了些呢,那且说一下渊儿吧。他生母去的早,便一直长在本宫跟前,眼下已经二十又二,过了年便二十三了,也确实不小了。”看看,还真是一副慈母的模样呢。
“那依皇后看,何人适合渊儿?”皇帝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喜怒。
做了多年的夫妻,皇后毕竟对皇帝还是有几分的了解的。
“依着臣妾看,礼部侍郎的之女韩璟雯贤良淑德,德才兼备。而且,私下臣妾已经注意很久了,这人配渊儿,不会没了渊儿的。”
“皇后眼光,朕信得过,那便依皇后所言吧。”
闻言,皇后欣喜。“如此,臣妾便先替渊儿谢过皇上了。”
阿公公甩了拂尘,上前几步走。“五皇子安陵渊,礼部侍郎女韩璟雯上前接旨——”
音拖得很长——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礼部侍郎女韩璟雯德才兼备,蕙质兰心。与朕之五子安陵渊乃天作之合。择吉日完婚。钦此,谢恩——”
“儿臣……谢父皇”
“臣女谢皇上。”
安陵渊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又有几分咬牙切齿。
抬头,看向露出几分得意神色的皇后,眸中的光芒更深沉几分。
韩璟雯偷偷抬头,打量着安陵渊。
只见这人黑色垂直的发,斜飞的张扬剑眉,细长且蕴含锐利的黑眸,修长高大却不粗狂的身材,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冷酷无情的。
‘这个人以后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