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城郊,有一片茶山,山上薄雾轻纱,景色甚美。山下有一处茅屋,炊烟袅袅。一位青衣少女站在屋前,悠悠地吹着萧,萧声婉转凄恻,缠绵不已。一位白衣少女从屋里走出,她右脚受伤,一瘸一拐的缓步走到青衣女子身前,叫道:“表姐!”
这两人正是程英和陆无双,她们姐妹重逢,再不分开。程英放下长萧,微笑道:“表妹!”陆无双道:“表姐,你干么天天吹这曲子,也不嫌腻味!”程英抚抚她的头发,甚是爱溺,“你不懂,这是……”“我怎么不懂,这是你曾吹给杨大哥听的对不对?”陆无双毕竟年幼,又是心直口快,冲口而出。程英脸上通红,微愠道:“你说什么!”陆无双心中忽而伤感,忙道:“好啦好啦,表姐,我们都不说啦,快进来吃饭吧!”两人携手进去屋内。
陆无双端上饭菜,道:“表姐,黄岛主很久没来了。”程英点头道:“师傅闲云野鹤,又岂是随时都能见着的?”陆无双小嘴一撇,颇不以为然:“可你总是他的关门小弟子,他的本事你还没学全,我们还要找李莫愁报仇呢!”程英叹了口气,道:“怨怨相报何时了!”陆无双叫道:“表姐,我不管,你不去找她,我可是要去的!”程英正待说,突然屋门被推开,一个女子闯进来叫道:“师妹!师妹!”却是洪凌波。陆无双赶快迎出去,道:“师姐?你找到李莫愁啦?”洪凌波气喘吁吁,程英温声道:“无双,倒杯水给你师姐喝,别急,慢慢说。”
洪凌波指指外面,道:“杨……杨过!”程英陆无双同时一惊,道:“你说什么?”洪凌波道:“我打听师傅下落,路上看到杨过晕倒,就带他回来了!”程英陆无双不等她说完,已抢出门外,果然见杨过嘴角带血,软软地躺在地下。
程英忙把杨过扶起,手掌抵在他后背。陆无双突然惊叫:“表姐,手……杨大哥的手!”程英也已看到,她一向镇定,并不答话,只慢慢将内力输给杨过。
过了一盏茶时分,杨过终于醒转,他睁开眼睛,呐呐道:“郭芙?”程英收回掌力,轻声道:“杨大哥,你说什么?”杨过调了调气息,方才看清是程英和陆无双,忽觉不好意思,道:“程家妹子,媳妇儿,是你们?”陆无双道:“当然是我们,你刚才叫什么?你干么叫郭芙的名字?还有傻蛋,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啦?”陆无双是急性子,连连发问,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杨过笑道:“别哭别哭,我可不是还没死么?”程英道:“表妹,你先别急,我们让杨大哥先到屋里来。”陆无双点点头,两人把杨过扶进屋里。杨过倚着桌子坐下,笑道:“多谢了,我没事!”
程英问道:“杨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杨过道:“我这情花毒中了很久啦,没关系,现下还不会死!”陆无双急道:“那你的手呢?又是怎么回事?”杨过脸色微变,却不回答,程英忙道:“表妹,杨大哥刚醒来,你先让他休息一下。”洪凌波忽道:“情花毒?莫不是绝情谷里的情花?”陆无双道:“师姐,你知道?”洪凌波道:“师妹,我正要跟你说,师傅去了绝情谷呢。”陆无双道:“李莫愁去了绝情谷?!”她自长大从李莫愁处逃脱,再不叫她师傅,但与洪凌波师姐妹之情甚笃,“师姐”之称却没有变。
杨过听得洪凌波说李莫愁去了绝情谷,大是奇怪,她不是和郭伯母在一起么?程英忽道:“杨大哥,你的毒既在绝情谷所中,那里必有解药,何不过去找解药?”陆无双恍然,道:“是呀是呀,傻蛋,我们现在就到绝情谷为你找解药!”杨过苦笑道:“没有用的,我已服了半颗解药,方能活到现在,但另外的半颗,我们是要不到的!”程英奇道:“为什么?”杨过道:“妹子,你别问啦!我又不怕死,我这种人,纵然活着,也是给人看不起而已!”陆无双急道:“呸呸呸,傻蛋你是怎么说话,既然有解药,为何会要不到,我不信!我去为你拿!”洪凌波怒道:“杨过,你自己自轻自怜也就罢了,我师妹一心为你,你别不识趣!”杨过叹道:“媳妇儿,你如何待我,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世上也就只剩半颗绝情丹,而这半颗丹药确是拿不到,两位妹子,算了啦!我在死之前还能跟你们一聚,真是开心。来来,咱们先吃饭,然后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陆无双和程英听得他如此说,均是一时无语。众人无奈坐下。杨过忽问道:“洪师姐,你刚才说李莫愁去了绝情谷?”洪凌波点点头,道:“嗯,我打听到,她和那个黄蓉一起去的。”程英奇道:“我师姐?”杨过心道:“我已把襄儿交给郭芙,难道郭芙没有找到郭伯母,还以为我抱了襄儿去绝情谷?”他暗骂:“笨丫头!”“若她没找到郭伯母,岂不是自己到处闯荡?不好!”陆无双见他停下碗筷,道:“怎么不吃了?你怎么啦?”杨过迟疑道:“没什么!”
杨过吃了一点,只觉胸口烦闷。于是走出屋外坐下。他自知情花毒的发作越来越密,也不知哪天便会毒发身亡,“哪天我死了,也不知道你是否会哭上一哭!”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深谷中,郭芙嘤嘤而哭的情形,其实他早就在郭芙盯着他看的时候就醒了,看着郭芙为他找草药,又在旁边哭,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感觉高兴,没错,我就是喜欢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很喜欢!他一边想着,不觉脸带笑意。
“杨大哥,你笑什么?”杨过微微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程英,于是叫道:“程家妹子。”程英在他身边坐下,小声道:“杨大哥,表妹要去找李莫愁报仇,绝情谷她是要去的,不如你也跟我们去看看,或许……”杨过道:“我去帮你们自然可以,不过别费心思给我找药啦!”程英道:“你不愿找,我如何能勉强?”杨过“嗯”了一声。程英望了一眼他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心中难过,呐呐道:“到底是谁?”杨过道:“你不必难过,早就不痛啦!”程英知他不会再说,于是道:“杨大哥,你早点歇息,明日我们一起去绝情谷!”杨过点点头,身子却不动,程英站起来自己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