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画在想什么呢?”见画秋一直失神望着湖色,满面愁容的,洺卿终于还是打断了她。
画秋闻言,才缓缓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洺卿,好半天,才垂下眼帘,
“哦,没什么……”
洺卿也未追问。
从来都是这样,画秋想怎样,便怎样,不想说,便不问。
“你今日歇歇吧,免得又害了头痛。”洺卿说完,径自到湖边坐下。
画秋听他的,也到他身边坐下。
细想起来,那日的头痛实在太奇怪了,辛汝说画秋自小便在浣风阁长大,只有那六个月下了山,那也就是,画秋的这些记忆都是那六个月里发生的?
既然是那六个月……又是独自一人,那这岂不是没解了!
那六个月只有我自己生活,关于我的一切,完全没有人可以询问?
画秋想了想,有些泄气,说道:“洺卿,讲讲我之前的事吧。”
他转过头来:“阿画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知道的都说说吧。”画秋漫无目的的,希望在任何一个细节中发现线索。
他顿了一会,开始慢慢讲述起来,沉甸甸的。
画秋看着他的眼睛,只知无论何时,里面都是满满的温情,从未变过。
他讲了很多,从她一进到浣风阁开始。
湖面平静如镜,画秋心里更是如它一般安稳、宁静。毫无头绪反倒安宁。看月光的银辉洒落在湖面上,被空气糅成温晕,成格的散在湖面上。
画秋听他说着,心中时时生起疑惑。
若她还未满岁便被送到浣风阁,那么那日头痛时所想起的婴儿很可能就是她了。可是她既然很小,又怎么能有如此记忆?
画秋一惊,忙问他: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山下遇害的?”
“说来蹊跷,我那日收到一封信,上面告诉我你有危险,但并未署名,我便来到那信上说的地方,果然看见了你,当时你那样子,也来不及管别的,就立刻将带了你回来。”
画秋没有回应,心中的疑惑愈发纠缠成一团。
也就是说,她之前遇害,是有一个人将她救了,那人不但知道她无父无母、只是浣风阁的弟子,还很清楚她和洺卿的关系。
不求救于师父,只求救于他。
画秋想,那这个人……他如此了解我的身份,一定了解这些怪事的前因后果,应该也能解答我的一些疑惑……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物?
“那人是谁呢?”唉,怎么想也想不通,画秋双手揉着太阳穴。
“洺卿会尽力去寻。”他说着,双手抬起来压在画秋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力度刚好。
画秋心里一动,又想起那日师父曾与她说话。
连忙将他的手握住,放下来,真的好凉。
很累吧,又何必逞强呢。
“洺卿,你不用费心,我可以自己去找。”她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别再为我奉献多一点点了。
他却笑了,就任她握着手:“不为阿画费心,哪来的道理呢。”
“别这样了,别这样了……”她看着他苍白的唇,心中终是不忍,“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画秋,你不必对我这样好。”
他只摇头,未答话,并不同意她的说法。
画秋却有些急了,双眸急切地望着她,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洺卿,告诉我,怎么还给你?”
“还我什么?”他似乎被画秋抓的难受,抬手将她搂入怀中。
还在装。
“师父都跟我说了,你把一半的修真之气都给我了……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要怎么还给你?”
他听闻此言,有短短一瞬的惊讶,却又笑了:
“师父疼我,存心不让你好受,骗你的罢。”
画秋却抬眼瞪他,“那么我也是骗你的,自你胡闹后,我每次头疼都更盛于那日。”
他却丝毫不受这话影响,反而接道:
“那要向阿画道歉。”
画秋心想他是断不会说这其中方法,索性不问了,希望自己能找到门路。
直起身来,看了他一会,用不能再认真的语气说道:
“师父不说我家事,我便会自己找,你不告诉我这其中方法,我也会自己找,这些都是无法被阻拦的,洺卿,我不怕疼,你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
他并未看她,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目光凝聚的地方,有笑意在渐渐蔓延开来。
“阿画心疼洺卿?”
见他还玩笑,画秋气急,一巴掌要拍在他身上,却又怕把他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拍坏了,直咬自己嘴唇。
洺卿却一把揽过她,抚慰着她急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轻语柔声道:
“你记得,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这半条命,我用得轻松自在。你莫要小看了,浣风阁的第一弟子。”
月光如魔。
这温热沁人的夜晚,真是教人发疯。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像要从眼眶里溢出泪来,不知该用什么深情的方式去告诉你,你这一刻,这么美好。
好,我不小看你,只要你好好的。
画秋心里疼,疼的鼻酸,借着他的怀抱,双手也慢慢的抬起来,有点僵硬的,仿佛在定下什么誓言般,轻轻抚上了他的背。
洺卿却在这一刻极轻的挣开了她,在她眉间一吻:
“阿画,以后,唤我哥哥吧。”
画秋一怔,险些没听明白。
哥哥?
唤洺卿……哥哥吗?
画秋忽然觉得好笑,那双还未完全抚上他身体的手臂停了一瞬,立刻撤了回来。
浑身僵硬着,却又觉得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别扭罢了。
画秋失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看着他眼中宛如溪流中明净鹅卵石的青苔般柔软,这无邪的认真,却让她霎时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破碎,一切,泥泞不堪。
点点头,她失神笑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