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日的一大早,张康连神秘兮兮地把张胜利叫醒,并带到了小区楼下。张胜利带着蒙松睡眼,跟着老爸来到楼下,见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停在那里。张康连走到了自行车旁边,招了招手,让张胜利过去,掏出钥匙放在她手上,说:“小利啊,我和你妈妈觉得,不想让你哥每天载你上学,不安全也不方便,所以就筹划着给你买了台自行车。想给你个惊喜,就没事先告诉你。问了自行车行老板,这个款式算是比较新颖也适合女孩子用,你快试试看合不合你骑。”
十几岁就遭逢家变的张胜利,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下就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她噎着喉咙,感激地看着自己的老爸,说了句“谢谢老爸老妈”,就骑上了自行车了。她在想,今天自己能有这样的幸福生活,多亏自己打的那通电话阻止了车祸发生,就算出意外的不是自己老爸,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这样做算是行善积德吧。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就浮现出隋嘉那张跩跩的脸。
到了周一,张胜利骑着新自行车兴高采烈地上学去。到单车棚停好车,准备上教室的时候,她看到隋嘉站在单车棚入口,可是又迅速地转身离开。张胜利心里觉得奇怪,这人又不骑自行车,鬼鬼祟祟地跑来停车棚做什么呢,该不会又想着怎么整自己吧。张胜利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锁好自行车就去上课。
到了中午放学,张胜利如常地去取车放学。到了车棚,她看到有些人站在那里,她还觉得奇怪,平时放学大家一溜烟地就走了,怎么今天都站在自行车前面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在她开锁准备把车推出来的时候,觉得车子好像被什么绑住一样,她心里纳闷,再用力地拉了一下。只听见她那一排的自行车像多米诺骨牌那样,纷纷想着自己的自行车的方向倒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金属撞击的闷响。张胜利傻眼了,那个壮观的景象,她活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放学有一段时间,到停车棚取车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纷纷围观着。不过张胜利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她上去仔细查看,只见整一排的车都被一条绳子连着。不过难怪自己看不见绳子,其他人的车都是车尾被绳子连着,只有自己的自行车是车头绑着绳子。很明显,做这个事情的人是针对她的。其他人一旦走到车前面,就会看到自己的车连着根绳子,只有自己看不清。她不得不赞一下,这幼稚的恶作剧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没想到,这场小风波就惊动了级长。幸好级长是个有判断力的人,张胜利又是表现良好的学生,很快就排除了张胜利搞恶作剧的嫌疑。不过,级长很是生气,在一个校风如此良好的学校,居然还有人搞这种恶作剧,他发话对各班的老师宣布,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说到恶作剧的嫌疑人,张胜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隋嘉。由于刚好中午,大家都要吃午饭,所以事情就推迟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处理。张胜利把隋嘉的可疑之处告诉了级长,隋嘉立刻被叫到教师办公室。出乎张胜利的意料,隋嘉居然毫无掩饰地承认了是他做的恶作剧。当然,这也让级长很诧异,居然有学生做了坏事毫不隐瞒地承认了。
只见隋嘉低着头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
级长说:“刚开学就弄出这样的事来,你说,该怎么罚。”
“……”
见隋嘉沉默,级长又说:“你不说话,那就通知你家长来学校咯。”
“不要。”隋嘉缓慢地开口,“不要见家长,我可以接受任何处罚。”
张胜利想了想,试探着开口:“老师,我有个提议。”
级长看了看张胜利,面色缓了缓,说:“什么提议,说说吧。”
张胜利接着开口:“罚他扫一个星期的停车棚,然后帮我把一个月的值日工作都搞好,这样,不知道行不行?”
级长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好吧,隋嘉犯的也不是特别严重的错误,而且张胜利你也是恶作剧的受害者,就这样办吧,我让班主任监督他打扫车棚卫生,值日工作就由张胜利监督。”
张胜利当然不能有意见啊,可是转念一想:要我监督他,不是等于变相罚我迟点放学吗?坑爹……
那天下午,张胜利到车棚取车,大老远就看到隋嘉在那里扫地。张胜利可嘚瑟了,这正是损他的好机会呢!
张胜利一路蹦跶蹦跶地向隋嘉走过去,走到他身后,轻轻地跳高然后伸手轻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喂!扫地啊!”
隋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低下头默默在那扫地。
张胜利见他不理自己,走到了他的前面,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笑着说:“隋嘉同学,一看你这动作,就知道你不会扫地,啧啧,看来平时都是个四肢不勤的人。”
隋嘉拿着扫帚,朝张胜利站着的位置扫了过去的同时说了一句“让开”。
张胜利见自己也把他气得差不多了,就走去取车了。推着车经过隋嘉身边,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停了下来,朝隋嘉挥了挥手:“喂!我是周三值日,你放学要过来帮我扫地倒垃圾哦!”
隋嘉头也不抬自顾自在那扫地,只开口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到了周三,张胜利正准备收拾好书包就过去找隋嘉,只见隋嘉早就站在了教室门口。这也是张胜利没想到的,她没料到隋嘉居然这么听话,乖乖等着替自己搞卫生。
张胜利领着隋嘉进教室的时候,有同学正在值日。有人看见隋嘉一个外班的人进来教室,就对着张胜利开玩笑说:“胜利,这么快就把男朋友带来教室啊?”
张胜利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擦你的黑板去!此人是被罚替我扫地的,我是监督他,监督!懂吗?”
那人嘿嘿地笑了下,又开玩笑说:“是隔壁班那个大帅哥吧,你监督他的时候,可以顺便看帅哥啊,真好。”
张胜利随手就拿起个粉笔头扔过去:“去你的,你搞完清洁就快回家吧,你妈喊你吃饭呢!”她又想了想,又说:“对了,你们搞完清洁可以先走了,垃圾让他倒!”说完指了指正在扫地的隋嘉。
大家听到不用倒垃圾,高兴得不得了,搞完清洁就一溜烟走了。
张胜利坐在那里看着隋嘉在扫地,只见这人一丝不苟地拉开椅子,把每个书桌的缝隙都扫了一遍。认真是挺认真的,可是这样扫的话,要搞到猴年马月啊,看得张胜利都快要打瞌睡了。
教室里面只剩他们两人,反正坐着无聊,张胜利就开口:“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回答我啊。”
隋嘉还是低头在那扫地,仿佛没听见一样。过了一会,突然开口:“问吧。”
张胜利见他搭理自己,就继续说:“为什么你好像很讨厌我啊?从第一次在篮球场见面的时候,你就看我不顺眼的样子。”
隋嘉幽幽地开口,声音里一点情绪都没有:“你不记得了?篮球场上,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
张胜利心里突地一下,果然,他是认出自己了。
就在张胜利还想着怎么接下去的时候,隋嘉又说话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既然都说出来了,张胜利想着,也没必要装傻了。她吞了吞口水,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我记得,初三的一天中午,在马路边。”
隋嘉接着又说:“那你记得你说过什么了吗?”
张胜利本来记性就差,哪还记得,顺口就回了一句:“这么久的事,哪还记得!”
突然间,隋嘉用力地放下扫帚,狠狠地看着她:“你不记得,我可记得!你在人群里喊‘就是这台车,中午经常飙车’。”
张胜利转了下眼睛,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这事情,根本就错不在她。她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了?害你被抓的人又不是我。”
隋嘉狠狠地盯着她:“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我被逼安排到这所学校!”
“那关我什么事呢?”张胜利又问。
“要不是你火上浇油,警察会在我爸面前实话实说!不是这样的话,我爸也不会罚我不准我读z中!”
“哈!你才几岁,又没驾照,不是你无证驾驶,警察能抓得到你吗?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
听完张胜利的话,隋嘉更气了,他冲到张胜利身边,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服,另一只手抬手正准备要打下去。
此刻的张胜利,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也没地方可躲,想着“在劫难逃的我,这辈子就是挨打的命”,正准备乖乖挨打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松开了。
张胜利偷偷地睁眼一看,发现隋嘉抓住自己的手松开了,举起来准备打自己的手也垂下了。
下一秒,隋嘉便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呆呆的,不说话。
张胜利看到隋嘉这个样子,猜想进不了z中对他的打击也许挺大的。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心里清楚,举报他的人正是自己。当然,她也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提前打了举报电话截住他,或者今天不幸的人就是自己或者其他人了。对比起考不上z中,被撞伤撞死或者害得家庭破碎可是惨得多了。所以,她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想是这样想,但看到隋嘉这个样子,张胜利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唉,还是太善良了。
她伸手在隋嘉面前晃了晃,说:“喂!你没事吧?考不到z中就这个样子,我可是特地要进来y中呢!”
这时,隋嘉开口了:“唉,算了,是我本来就做错了。只是找不到地方撒气,就撒在你身上了。要是知道谁报的警,你可能不会遭殃。”
张胜利心里偷笑了一下:这下你倒是没找错人,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不过这仇你也算报了,以后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她又试探着说:“那我觉得,其实人家报警也没错啊,毕竟你真的做错了嘛。不仅未成年,而且还是无证驾驶。”
隋嘉叹了口气,接着说:“也对,是我太任性了,我爸骂得我没错。之前的事,是我不对,现在向你道歉了,之前是我太幼稚。”
张胜利没想到隋嘉态度这么诚恳,她斜眼看着隋嘉:“那…你的意思,就是以后不再整我咯?”
隋嘉笑了笑,点点头说:“对,以后不整你了。”
这时张胜利也笑了笑,伸一只出手说:“那好,谈判成功,握个手吧!”
隋嘉握了握张胜利的手,接着脸上居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张胜利看到了,她发现,这人居然害羞。
她笑嘻嘻地看着隋嘉说:“你该不会是脸红、害羞了吧,握个手至于这样吗?”
隋嘉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起身走去拿扫帚继续扫地。
在张胜利的世界,只要不是死敌,就有可能成为朋友。她看得出隋嘉是个很单纯的大男孩,不说谎又敢于承担,就是有时候幼稚了点。这样的人,比她之前认识的那些男的要好多了。多一个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就在张胜利发呆的间隙,隋嘉已经打扫完了。只见他提着垃圾袋,面有难色地走到张胜利面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胜利盯着他,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你干嘛啊?去扔垃圾啊!”
“那个…我不知道垃圾扔去哪里?”隋嘉难为情地开口道。
她感到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看着隋嘉:“不是吧!你该不会开学一个多月没搞过一次卫生吧?”
隋嘉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扔过垃圾,每次都是安排我擦黑板。”
“靠!居然这么好,谁安排的工作啊!你妹!我这一个多月扔了2次垃圾了!”
张胜利说完以后,就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爆粗了,她立刻闭口不言。
隋嘉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你说话真有意思。”
张胜利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那好吧,你收拾一下书包,我带你下去扔完垃圾就回家了啊,下次你自己去,姐不带了。”
在走去垃圾池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张胜利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想了想,开口找了个话题:“哎!隋嘉,你为什么那么想去z中。”
“z中,是我父母毕业的学校,所以我也想进去。而且,我喜欢的女孩子的报的志愿也是z中。”
原来如此。
“但是,z中也不是你说想进去就进去啊,你得考得上才行。”张胜利接着又问。
“谁说我考不上!只是我被直接安排到y中,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里,隋嘉那失望的表情,就像小孩得不到糖一样。
张胜利明白那种得不到的失望和无奈,她安慰道:“我觉得吧,既然你说你考得上z中,那成绩肯定是挺好的。我记得看过一本书里面说:一个成功者,会努力适应环境,扭转自己的劣势;而一个失败者,只会自怨自艾自己遭遇不好。”
其实,张胜利没看过那样一本书,不过在社会打滚好几年的她,随口也能说出几句心灵鸡汤的话,拿来唬一下小孩还是管用的。
听到这里,隋嘉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对着自己笑了笑,说:“谢谢你安慰我,你说的也对,我不应该是个失败者。我要让我爸知道,在哪里我都是很优秀的。”
张胜利轻轻拍了一下隋嘉的手臂:“切,你都没点谦虚啊!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优不优秀还要看以后呢!”
就这样,两人一路聊着天开着玩笑。张胜利觉得,气氛还挺轻松愉快的。
张胜利丝毫没察觉到,此刻篮球场上,有一双带着妒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