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偏头疼 第二十一章
作者:深井冰的冰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我戴上头纱,跟随易南出了客栈,徒步上街,紧紧跟在他身后,我方发现,他已换了一身青灰色的粗布长衫。

  他长身而立,负手徐徐走在喧闹的街上,微风吹开一角衣袍,像卷古画,印在沾染些许尘屑的画布上。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引人注目,待人们把目光投在他身上的那刻起,就再也挪不开。

  不看面容,单看背影,他就有这种魔力,我绞着双手盯着他□□的背,很是泄气,本公主若是有他三分的风度,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斯逃亡的境地。

  猝不及防,他突然转过身,勾起唇角,问:“这个,你是否喜欢?”

  他立在街边的一个头饰摊位旁,手捧着几朵明黄的细花。

  我蹭过去,花朵很小,尚不足一个指甲盖大,做工却很精细,一朵花上,开了足足有七朵花瓣,我捡了一个托在手上,眯眼道:“你品位何时这般入俗了?”

  易南耳根红了一红,吞吐道:“我觉得,约莫你会喜欢。”

  嚯,还真看得起本公主。

  我斜了他一眼,做贤惠状,“铜板花在则些个虚无的东西上,忒不划算,不如省下来,还可以多吃一顿饭。”

  “少吃一顿无妨。”易南一板一眼说着,摸了两个铜板,要了一捧小黄花。

  在他眼里,本公主就是要戴这种俗气的明黄小细花,我暗暗捏了捏肚皮,心想:晚饭时,我吃,你看,本公主仁慈,可以让你选择,要么看我,要么看小黄花。

  我正在腹诽着,他手突然一抬,掀开我的头纱,往我脸上贴了一朵,动作如行云流水极其自然流畅,我一下僵住,眼睁睁看着他又往我脸上贴了一朵。

  待我意识回来时,他手中的小黄花已少了一半,我后退一步,抬手摸了摸左脸颊上的小黄花,从耳根到脸颊,把疤痕遮了个严严实实。

  仰脸,看到铜镜中一个贴了明黄花饰的惊愕姑娘,扪心自觉,媚而不俗、娇俏可爱,我再仰脸,瞥见易南正捧着一面铜镜对我笑。

  易南把剩下的半把小黄花递给我,委婉道:“若是觉得这样比较引人注目,可以试着贴在额头上一些。”

  我在镜子中比了比,最终,还是绕着眉心贴了几朵,边贴边碎碎念:“这样,会不会更加突兀?会不会像个异域女子?摊主看到我这样往脸上一个劲儿胡贴,会不会起了疑心就不卖给咱们了?你方才掀开我的头纱,会不会被路人瞧见了?呀,你说,他们会不会向三哥告密啊?”

  易南笑笑,把铜镜还给摊主,拉着我走了好远,伫足,望向我,踟蹰了下,缓缓抬手把我的头纱揭了下来。

  眉眼弯弯看了我好一会儿,曲起指节敲了敲我头,“小脑袋瓜里想的倒不少,仔细愁成老太婆。”

  我瞪了他一眼,哼了声,瞅着街上来来往往叫嚷的各色人等,有些意兴阑珊,聪慧如三哥,这逃亡的路上,我不知还能撑多久,只盼着,能多走一日是一日,只是,单凭双脚,何年何月方能走到夏国。

  易南眼飘向街心,“就算是襄王坚信我们未亡,要排查到这里,尚需一段时日,勿用太多挂心。”缓了缓,又说:“身上还有一些碎银,够买一匹脚程没那么快的马,马不停蹄,不足一月,应是可以赶到夏国。”

  “剩下的银两够买一匹马?”我有些喜出望外。

  “离火兽还算值些银子。”

  我仔细回想了下,“既然如此贵重,这离火兽定然是极其罕见且凶残的野兽吧,你白天赶路就够乏累了,夜里又不怎么睡觉,身心俱疲赤手空拳单打独斗……”

  我想象着他与离火兽打斗的凶险场景,后知后觉“啊”了一声,问:“你有没有受伤?”

  易南原本是眼望着街对面栓在树上的一匹膘马,听到我如此问,遂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我紧张的神情,突然笑出了声,“我怎么可能赤手空拳?主要是我运气好,正巧碰到那只离火兽饱腹且受了些伤。”

  不管何事,他总是这幅云淡风轻的闲散模样,次数多了,我也懒得与他辩驳,主要是我自觉,本公主辩不过他。

  当下亦是,关于他如何徒手生擒了离火兽这个问题,我不打算再与他纠缠,是以,我继续问方才的问题,“你有没有受伤?”

  他笑意更深,“没有,阿悬,不用紧张,我没事。”

  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是因为,先前听娘亲说过,人一旦被狗咬着,若不及时就诊,日后就会得一种怪病,行为举止愈来愈类狗,毫无征兆突然就病发了,见人就咬,非常疯狂。

  我想,被狗咬尚且如是,离火兽比狗凶残上百倍,倘若被它咬上一口,易南得上此怪病,那还得了?会不会尚未赶到夏国,他就突然病发把我撕吧撕吧咬了?

  越想越不放心,我不顾形象,拽住易南的手腕,捋起他的袖子,当街细细检查起来。

  易南按着袖子,不再让我继续往上捋,我争不过他,遂把目光投向他领口,他立即把手按在前襟,耳根涨得通红,磕磕巴巴道:“阿,阿悬,我,我真没受伤。”

  完完全全一副良家少女被街头恶霸欺凌的受气模样,当真好笑的很,不远处,似乎有几个人探头探脑朝这方看来,我便作罢。

  低头疾步走了半条街,我回头严肃的问他,“真的,没有受伤吗?哪怕一丁点的伤?离火兽有没有咬到你?”

  易南双耳通红,脸颊浮起一层红霞,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没,真没。”

  罢了,还是尽早到夏国吧,一旦到了夏国,他也就该回去给三哥复命了,若是他当真有受伤,届时病发,也咬不着我,至于咬谁,本公主就不替他操这份心了。

  又行了一段路,易南脸色稍稍和缓些,与我商量置买一匹马,我悻悻问:“我也是会骑马的,不能买两匹吗?”

  他脸又是一红,“银两不怎么够。”

  不能想象与他同骑一匹马的情形,我忖了又忖,望着对面迎来一手执折扇身穿绫罗的少年,我用胳膊肘捣了捣易南,压低声音道:“诶,他腰间的荷包,看到没?买一匹马绰绰有余吧。”

  半天未等到易南的回应,眼看着就要与这富贵美少年擦肩而过,我有点儿心急,不察的向美少年腰间伸出魔爪。

  突然,易南捉住我的手,向我摇了摇头,直到美少年离去,我也没能挣脱出来。算上跳崖的那次,这是他第二次紧握我的手,每次境况都有些让人窘迫尴尬。

  我发怔的望着他覆在我手上的这只修长匀称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几颗茧,不知是新长出的,还是常年舞剑磨出的老茧……

  又是突然间,他蓦地松开我的手,随之,双臂缩回身后,耷拉着脑袋负手而立,我望着他被火烧的俊脸,没头没闹问了一句:“易南,你是不是欢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