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２）

　　实习的日子原本波澜不惊，但没想到章小蕙却意外惹出事端，几乎让人猝不及防。

　　话说他们实习一个月之后，按照学校的安排，各年级要举行月考。试题都是由学校的那些资深教师出的，考试也由学校统一安排。高一年级还没有分文理科，考试的科目就很多，考试时间也很长。考过之后就是评卷，评卷之后各科成绩便公布出来了。成绩公布出来以后，几个人就发现问题了。同一学科的成绩，两个班相差很大。比如说，高一带一个班的语文，章小蕙也带一个班的语文，但两个班的分数相差很大。其他学科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尽管成绩说明不了所有问题，但大家都知道，目前的教育就是用学生的成绩来衡量教师的水平的，除此之外还没有采用别的方法来衡量，所以作为一个老师不可能不关注这个问题。好在他们几个还是实习，这成绩还似乎没有成为唯一。但即使这样，那考得差一点的几个人，心里还是很不爽。如此一来，这几个人的情绪就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反差。

　　人就是这样，高兴的事情喜欢说出来与别人分享，伤心的事情习惯于闷在心里自己一人承受。章小蕙这几天就闷闷不乐。邱家树看在眼里，但却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也不好问她。那天，章小蕙来到他的房间，高一正好不在，邱家树于是就问她：“怎么啦？这几天怎么闷闷不乐的？”

　　章小蕙此时才找到了发泄自己情绪的对象，就粗声粗气地说：“你说怎么了？我和高一带的都是语文，他班的成绩那么好，而我班的成绩却差一大截，你说我能高兴吗？”

　　邱家树一听，不由得笑了起来，说：“你也太认真了！我们这是在实习，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回去了，也不影响我们什么。你较什么劲啊？再说啦，也不是你一人这样。我们带的学科都是有高有低的，这很正常嘛！”

　　章小蕙说：“话虽如此，但似乎总让人感觉我比别人差多少似的。你说我能不在乎吗？”

　　邱家树说：“你别想太多了，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你如果真是在乎，你就好好努力，下次争取考得好一点不就是了嘛？”

　　章小蕙说：“我当然努力了，但老师只是外因，关键还得看学生们自己努力。”

　　邱家树说：“是的。我们老师的作用就是要帮助引导学生，调动他们的学习积极性，让他们完成自身的转变。”

　　章小蕙一听，就有些生气了，拉下脸反问道：“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吗？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认为我就是比别人差一个等级啊？我可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服个谁！你如果觉得我比别人差，那你别理我好了。今后我们各走各的路。我还不信了，谁比谁差多少呢？”

　　邱家树一听，知道这话没法说下去了，就只好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陪着笑脸说：“不至于吧，不就是一次考试吗？难道能破坏我们之间的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

　　他本来想开个玩笑，借此缓解一下紧张气氛，哪知章小蕙不吃这一套，反而变本加厉地说：“谁跟你有深厚的感情？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从今以后，谁要是再理你，谁就不是人。”

　　说罢，她站起来，把门一摔，气冲冲地走了。邱家树坐在那里，不由得也生气来，半天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正在他生着闷气的时候，高一从外面回来了。高一看见邱家树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怎么啦？怎么不高兴啊？”

　　邱家树怒气冲冲地说：“我本来是好心好意地关心她，到头来却惹一肚子气。这天底下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讲道理的！”

　　高一听得没头没脑的，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笑着说：“跟谁生气了？还上纲上线的？”

　　邱家树愤愤地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章小蕙吗？一副小肚鸡肠的！”

　　高一这才明白，连忙说道：“两个人生点气很正常嘛！俗话说，不打不骂，不是冤家；不吵不闹，感情不牢。生什么气呀！等她过了气头，你再去哄哄！”

　　邱家树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你比我还生气！”

　　他俩正说着，和章小蕙住在一起的那个女生跑过来说：“邱家树，怎么回事啊？章小蕙在那边哭了半天，我劝都劝不住。你去看看吧！”

　　邱家树生气地说：“我去劝？我要是去劝我就不是人！别管她！”

　　高一说：“怎么说话的？让你去你就去嘛？”

　　邱家树恶狠狠地说：“我说不去就不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高一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就对那个女生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高一和那个女生一起来到她们的房间，章小蕙还在哭，高一就笑着说：

　　“怎么啦？还这么伤心！两个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很正常的。没必要这么伤心啊？改天我让邱家树给你陪个不是，让他好好地请我们吃一顿！别哭了！”

　　章小蕙一听是高一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夹枪带棒地说道：

　　“你别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话！我告诉你，人生在世路长着呢！谁也不能保证事事如意！你今天看别人的笑话，说不定明天就会让别人看你的笑话！”

　　高一听完她这番话，感觉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不知话从何起。那个女生也很奇怪，就说：“章小蕙，你今天是怎么啦？人家高一好心好意地来劝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她这一说，倒成了导火索，章小蕙“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地说：

　　“我怎么啦？你们个个都为他说话，是不是觉得他很有能耐啊！我告诉你，上帝是公平的。他不会把所有的幸福都降临到一个人的头上。人人都说他和庄淑静是天生的一对儿，可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高一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愣住了，就仿佛有人一下子将他心中的伤疤猛然揭开了一样，心中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脸色突然苍白起来。那个女生一看章小蕙越说越不像话，就把高一拉出门外，安慰着说：“我们走！别理她！”

　　章小蕙一听，更加生气，又倒在床上哭起来。

　　这时，叶小倩刚好从外面回来，看见高一面色苍白，一副痛苦的模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急忙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高一也不吭声，那个女生也不知说什么好，就把高一扶进屋子。高一进屋后，倒在床上，不禁失声痛哭起来。邱家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跑过去说道：

　　“这是怎么啦？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叶小倩急忙把那个女生拉到外面，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那个女生费了半天的工夫才把事情说清楚，叶小倩听完是又气又痛，走进屋子坐在他的身旁，俯下身子，用手扶着高一的背说：“好了！你就别哭了！”说完，她自己也禁不住泪流雨下。

　　邱家树一看这情形简直有点发懵了，他又把那个女生叫到外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生又把刚才章小蕙的话给他说了一遍，邱家树这才明白。看着叶小倩和高一痛苦的样子，他真不知说什么才好。看着这种情景，那个女生也不由得暗自落泪。

　　过了好长时间，邱家树才走过去对高一说：“都是章小蕙的不是，你别跟他计较。别哭了，好吗？你这样，弄得我们几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人生中的事情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高一哭了好长时间才忍住，但心里还感到疼痛。他坐起来，神情颓然。叶小倩赶忙站起来，倒了一点热水，把毛巾打湿，再用手绞干递给高一。高一接过来擦了擦脸，又把毛巾递给小倩。小倩把毛巾搓了一下，顺手把自己的脸也擦了一下，又把毛巾搓了搓，然后把毛巾晾起来，再把水倒了。回到屋里，又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

　　坐了一会儿，高一对他们几个人说：“好了。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倩站起来说：“别多想了！”

　　高一点点头，小倩和那个女生到了小倩的房间。邱家树去了章小蕙的房间。小倩回到房间里，心中只觉得有一股怒火在腾腾地燃起，她真想走过去把章小蕙痛揍一顿。但冷静地想想，她知道这不仅无助于事，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她想了想，就问那个女生说：“高一怎么得罪了章小蕙呀？她竟然如此的恶语伤人？”

　　那个女生说：“高一好像也没有得罪她呀。不然的话，高一也不会去劝她呀？在来这里之前，我们虽然听说高一，但都没有打过交道。小蕙也说过，她从前根本就没和高一说过话。”

　　小倩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再说章小蕙躺在床上哭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心里也惴惴的。邱家树进来时，她假装没听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邱家树站了半天才说：“你今天实在有些不应该。你冲我撒撒气也就算了，人家好意过来劝你，你却恶语伤人，真的有失风度。”

　　章小蕙也不理他，仍旧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邱家树见此情形，也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顺手把门关上就出去了。再说高一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后，心情逐渐平复，虽然不明白章小蕙怎么如此恨他，但他细想起来觉得问心无愧，也就不再多想。

　　过了几天，这件风波就逐渐平息下来了。章小蕙见到高一虽然有些不自然，但也不知说什么，高一虽然不愿再追究什么，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