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接到“眼镜”和小四的来信，高一真的有点相信第六感应的说法了。他前几天还问过小倩，正打算给他们写信，谁知他们就写信过来了。“眼镜”信中说，他已经“下海”了，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娱乐中心，生意还不错。小四的信很长，先是埋怨他没有经常联系，接着说了自己一年多的感受，还回忆起过去的幸福时光。最后小四说他改行了，如今已经是乡团委书记了。

　　读完两个人的信，高一有点感慨，趁着空闲急忙回了信，又急匆匆地上街，把这两封信寄了出去。回到学校，在校园里转了两圈，才回到住室里坐下，顺手把收音机打开，听了一会儿新闻，然后又听听音乐。现在少带了一个班的语文课，多了一些琐事，但总起来说还是要清闲一些。回想自己一年的生活和经历，他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

　　教语文的小赵现在差不多是该快活了

　　自从当上副主任，身材越发苗条

　　他去检查清洁，由于地面已被校长看过

　　他就看傍晚的天空出没出什么漏子

　　他走在河边，吐了一口三米长的闷气

　　一个木匠老远斜着眼看他，等他打招呼的机会

　　一个初中男生从他扶着树的腋下一闪就没了影

　　上个月，在三百米远的县政府里

　　文教局的几个官儿们数了一下上级文件的字数

　　就派人事股的副股长爬进档案柜

　　用尺子把小赵量成了中学的领导之一

　　如今他站在河边，一个合同工跑来

　　请示维修楼梯的问题。继而他抽烟

　　大学毕业他就被分来这儿站着

　　那时全校的女学生都隔着操场远远地爱他

　　河水飞快地流过，几个夏天就从他烟头上溜了

　　后来他上街见了该出嫁的女人

　　眼里就充满了毛遂自荐的恳求神情

　　悲壮的英雄主义感觉就在这时油然升起

　　这首诗是一个叫李亚伟的人写的，可每次读到它，就感觉写的是自己，尽管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尽管他知道这里离县政府有200个三百米，尽管他知道这里的街道上有时根本就看不到该出嫁的女人，尽管他还没有迫切地希望去寻找该出嫁的女人，尽管……但这许许多多的尽管，却并不妨碍他读到这首诗时所产生的亲切感。他仔细地品味着诗意，体会着蕴藏其中的无奈和落魄，心中不竟有些悲凉。他感觉“眼镜”和小四与他渐行渐远，或者说他与“眼镜”和小四渐行渐远。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一种与他的生活逐渐隔离的新的生活。他在想，如此下去，许多年之后他和他们还有共同语言吗？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倩。他知道，他和小倩的生活已经有了距离，这种距离难道就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吗？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有些忐忑，有些担心。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陈钟进来了。他急忙站起来，陈钟一进门就说道：“高一，明天教委要来我校进行开学检查，你去写个通知，先把各教研组的教研计划、各班主任的工作计划都收起来，再把老师们的教案和作业检查一下。如果有不够完善的，让他们立刻补充完善。”说完，他就出门走了。

　　高一随手关了收音机，急忙出门去了。先在学校黑板报上写好通知，然后就一个一个地去收取各种计划，并顺便通知老师们把教案和作业交到教务科。忙活了半天，才基本上把事情忙完。回到住室，喝了一杯水，顺便看看表，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就拿起碗快到食堂去了。

　　第二天上午，教委检查组一行四人由刘主任亲自带队来到学校，进行开学大检查。刘主任带着新任教研室主任去听课，另外两个人检查各种计划，并抽查了部分教师的教案和部分学生的作业。刘主任听完课之后，又找了部分教师座谈。高一陪着检查组又忙了整整两节课。

　　座谈快要结束时，刘主任把高一叫到身边，笑着对说：“怎么样，还适应吧？你正年轻，教学能力比较强，工作也比较认真，要多干点活。实践是最能锻炼人的，要在实践中完善和提高自己。”

　　高一连忙说道：“感谢刘主任的信任和栽培！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刘主任笑着说：“我们这里是山区县，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工作上还要继续努力。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高一有点受宠若惊，半天才激动地说：“谢谢主任的厚爱！”

　　下午，检查组就走了，学校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忙碌之中，时间在不经意之间流逝，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又是星期一，高一上完一节课后正坐着喝茶的时候，陈钟进来了。说是校长有事找他，让他赶紧去一下。说完话，陈钟就走了。他每次总是这样，说话不多，说完就走，似乎和高一没有多余的话说。高一没有多想，就匆匆地出门去了。进了校长的住室，只见校长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正面向校长，和校长说着话。校长看见高一进门，就打了个招呼，那个女子这才转过脸来。高一这才看清楚，这位女子是瘦长脸，颧骨略高，短发，戴着一副眼镜。看见高一后，她忙起身打着招呼。

　　高一正不知如何称呼，校长介绍说：“这是新分配到我校的钱慧贤老师，教英语的。”然后又对那个女子介绍道，“这是我校教导副主任高一，高主任。”

　　高一就对那个女子说道：“欢迎钱老师！”

　　那个也女子笑着说：“高主任好！请多关照！”

　　打过招呼后，几个人就都坐下来。校长对高一说：“钱老师来了，你就可以教你的‘本行’了。我和陈钟商量过，让钱老师接你的英语课，你还带你班的语文课，你看怎么样？”

　　高一说：“好的！”

　　校长说：“那就这样定了。”然后又回头对钱慧贤说，“既然课安排好了，等会儿你跟着高主任去找陈钟陈主任，把相关的物品领齐，明天就开始上课。”

　　钱慧贤答应着说：“好的！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去了？”

　　校长说：“别急呀！你的住室还没安排好呢！”

　　于是就对高一说：“你去把周主任叫来，让他安排钱老师的住室！”

　　高一就出门去找周主任了。不一会儿，周主任和高一就进来了。周主任和钱慧贤见过面，就带着她去安排住室。

　　高一也跟着出来，对钱慧贤说：“那你就先安排住室吧！安顿好以后，可以直接去找我，我再带你去找陈主任，我住在最后一排。”说完用手指了指。

　　钱慧贤笑着说：“谢谢！你先去吧！安顿好之后，我自己去找陈主任，就不用麻烦你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我再去找你！”高一笑着说：“那也行，我先去了！”

　　说完，高一就转身走了。回到住室，高一把自己用的英语教材和参考书清理好，准备留给新来的钱慧贤使用。清理完之后，就坐着看书。下午，课程交接的事就完成了。他把相关的教材和参考书都领过来了，从新教起了语文课。他先是备了一会儿课，然后打算去操场打打球。刚把衣服换好，正打算出去，钱慧贤就来了。打过招呼之后，钱慧贤站在门边，把他的屋子四下里打量一遍，这才笑着说：“你这屋子倒像是一个家了，我还什么都没有！”

　　高一笑着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慢慢地添置着，这才像是那么一回事了！别着急，过个一年半载，什么都会有的！”

　　钱慧贤说：“我初来乍到，缺的东西太多，简直不知从何下手！”

　　高一笑着说：“这不用着急！等你需要用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需要什么买什么，慢慢地就会从无到有了！”

　　钱慧贤笑着说：“你这是经验之谈啦！”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钱慧贤看他那一身装束，像是要出门，就说道：“你这是要出门？”

　　高一说：“没什么！我刚说要去打打球的！”

　　钱慧贤说：“我来是找磁带的，你这里有吗？”

　　高一这才猛然记起来，急忙道歉说：“对不起！我把这事忘了！按说每个英语教师都是要配磁带的，但学校只有三台录音机，我就基本上没用，所以就没领磁带！这样吧，你到陈主任那里找找！”

　　钱慧贤说：“那好吧！我到他那里看看！”

　　说完就出门去了。等她走后，高一才出门打球去了。夜晚，高一先在教学区里前后转了一圈，然后又到自己的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几个学生便先后过来问了几个问题，他给学生讲了半天，那几个学生搞清楚后，他就又出来到各处去看看。

　　这个学期，他和校长、陈钟、老周四个人轮流值班，主要负责维持早晚自习的学生纪律。因为住校的人并不是很多，学生纪律基本上还不错，再加上离得近，不管人在哪里，也不管哪个班有点问题，他就都能听到，所以也不是很忙。有时校长他们有事，全校就只有他一个人负责维持，他就前前后后的四处走走。其实他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就像今天夜里这样，月光虽不太明亮，但却反而让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明亮一些。那柔和的灯光从教室里照射出来，烘托出一种特有的宁静气氛。他背着手慢慢地走着，看着远处隐隐的山的轮廓，看着天上朦胧的月光，听着四周细细的虫鸣，感觉就像是一首诗。正当他有点陶醉的时候，下自习的铃声响了，校园里瞬间热闹起来。他站在路旁看着学生慢慢地回到寝室，直到校园逐渐恢复平静之后才回到住室。回到住室后，他又看了一会儿书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