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于心底的那个名字 第95章 最亮的星
作者:尹月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读完信,关掉手电筒,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满眼星子。

  它们亘古不变,看过沧海桑田,看过物种变迁,在它们眼里我们渺小得不如一颗尘埃,甚至我们只是这颗曾经璀璨星球的一声叹息,它不会因为我们的是否存在而停止旋转。

  若人类消失,100年内建筑物被藤蔓们占领,1000年那些曾经视为奇迹的钢筋水泥的摩天大楼倒塌成为糜粉,2万年后几乎所有人类留下的文明遗迹都将消失殆尽,5万年后玻璃和塑料将全部消解,地球上所有的人类遗迹都将成为难以追寻的考古性线索。虽然核废料等放射性物质的寿命可以延续200万年,但在一片苍茫的大地上,没人会将它们和人类联系到一起。可是植物们还是依然生活着,曾是人类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佳肴如胡萝卜、花菜、卷心菜、芽甘蓝、花椰菜等,包括我最爱的番茄,它们依然生活在这蓝色的旋转星球上……

  “月儿,你现在还想知道那些答案吗?”

  他的声音把我从浩渺的星空中拉了回来,“什么啊?”

  “就是关于我之前的那段婚姻和家庭。”

  我不能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可是我又以何种方式去自处那背后的答案呢?心中的选择像钟摆一样晃动。

  “这么好的夜晚,谈这个太伤风雅了。”

  “可是我若不说,你若不知道,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

  “反正卡已经卡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吗?只能喝两口醋,再吃两个饭团,把它吞下去。”

  “真的吗?”

  “真的,人都已经过来了,还怕卡住的那截小尾巴吗?”

  “真的吗?”

  “再说了,我又不长尾巴的。”

  “那么你是会原谅我咯,彻底的?”

  “你做错了吗?”

  “做错了。”

  “若不原谅你会怎样?”

  “那就缠到你原谅为止。”

  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和我一样,两手枕在脑袋下,平躺着望着头顶的星空。年少时,我们有多少次这样默默无语的仰望星空,各怀着不知可有可无的心事。

  “好吧,原谅你,彻底的。”

  他转过脸也看着我。

  “那你可以告诉我满天星斗,你都看到什么了?”

  他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拥我入怀,“傻瓜,当然是看到你了啊。”

  “我?”

  “难道这十年没有哪个男人称赞过你有双晶亮的眼睛,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真的吗?没有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他们太不识货了,不,应该是幸亏他们不识货,你知道吗?你的眼睛是这夜空中最亮的星。”

  “呵呵,你这是抄袭的。”

  “什么抄袭的,是人家抄袭我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样认为。”

  “真的?”

  “真的。”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出现在一年级教室的时候……”

  “……”

  第一声清脆的鸟啾把我从梦境中拖出来,波涛拍岸的声音轻微得鼓噪着耳膜,天色已经微亮了,树的剪影朦胧得在眼前摇摆。

  身下还枕着梁周承的手臂,轻轻的坐了起来,臂膀已经被我压得发红,还好手掌上的绷带完好无损的样子,帮他把手臂挪了个舒服的位置,他皱了下眉头,解脱似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清风轻柔,空气清馨。

  我拔了根新抽的嫩芽,把昨夜一起入眠的,此时正闲庭信步踱着方步的虫子们,一只一只引渡到了帐篷外。

  他猛地坐了起来,把一只正攀爬上草尖的七星瓢虫吓得摔了下来。

  我重新让虫子爬上草尖,端在睡眼惺忪的梁周承面前,“梁先生,早上好啊,吃早饭的时间到了。”

  他轰然又倒了下去,喃喃的说,“刚才做了个梦,像是小时候的我们玩打仗的游戏一样,我和你跑散了,徘徊在一条条长廊里,明明看到你就在前面,可是拐了弯就不见了,我就这样跑啊跑啊……”

  我把虫子放到了外面的草也上,看着奔跑了一夜还没回过神的梁周承说:“我昨晚也做了个梦。”

  “你不会梦见我在追你吧?”

  “没有,我的梦里没有你。”

  “哎,真的是同床异梦啊,谁有幸进到你梦里了?”

  “我奶奶。”

  “你奶奶?”

  “我梦见我就坐在我们原来村口那棵半枯的老杏树下,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人。四周空无一人,像是黄昏时分,诡异得昏暗,四周还笼罩着一层飘渺的白雾,慢慢得村外来了个老太太,老态龙钟,弓腰驼背,拄着拐杖。她说要看看我怀里的婴儿,我不肯,我问:‘为什么要给你看,你是我什么人啊?’老太太指指我怀里的婴儿说:‘我是他的太婆婆。’‘太婆婆?’太婆婆那不就是我奶奶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认为她就是我奶奶的,我根本也看不清她的脸,样子也不是我记忆中奶奶的模样,但我还是把孩子递给了她。婴儿她根本就抱不动,直接就把他放在了地上,一放到地上,婴儿竟然也站起来了,奶奶牵着他的手,直接就往村外走。我着急的在后面追,可是怎么追都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我听到奶奶对此时已经长成大孩子模样的孩子说:‘快和你妈妈说再见。’孩子果然转身了,他微笑得朝我挥手,那完全就是哥哥的模样,和照片里的哥哥一模一样。然后我就醒了。”

  梁周承眼睛一眨不眨得听完我的梦,“你说,那个孩子叫你妈妈?”

  我点点头。

  “你说,那个带走的孩子是你哥哥的模样?”

  我又点点头。

  “你的梦永远是这样猜不透的非现实主义,那可不可以说明一切都结束了?你哥哥走了,你把石像砸碎是对的?”

  “我不知道,但我也是这么理解的。”

  来到那棵树下,哥哥的碎石像还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移动和异样的感觉。

  梁周承把它们捡拾起来,埋在了原来铁皮罐的地方。尘归尘,土归土,不管愿不愿意,我都以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

  “月儿,你真的相信你奶奶说过的话,这个岛是由一颗不愿离开的心化成的吗?”

  “那你相信,从小到大,我从未谋面的哥哥,一直在梦境中陪我玩耍吗?”

  “我相信。”

  “那我也相信我奶奶说的话。”

  我看着他把土培好,草又重新覆在上面,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过一样。

  “你不觉得陪我这个脱离正常人思维的怪胎一起这样疯狂,有没有脑子坏掉的感觉?”

  他看着我认真的说:“哦,半金八两喽,你难道忘记了,我曾经也被人称做怪胎的,只不过现在隐藏得好点了吧了。”

  然后很开心的说:“你刚才说什么,吃早饭的时间到了?”

  回到岸上,我要去晨跑,他非要我带上大黄,说什么遛狗安保一举两得,叮嘱我一定不要松手,怕吓到别人,若真的松手了也不要紧,就吹小时候经常吹的口哨,狗狗们对哨声非常敏感,一听就会回来。我试了一下,果然如此。

  我坚决抗议,说:“你让我带这么大的狗,你倒不怕它会吓倒我啊。”

  “你会怕狗?”他把绳索硬是塞到我手里,“就算怕也没关系,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和你亲还来不及呢。”

  我左闻闻右闻闻哪有你的味道啊。

  看着我牵走大黄,二黑两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们。

  梁周承安抚得摸着它的脑袋,“放心,明天就轮到你了。”

  虽然牵着狗狗跑步还是第一次,但大黄似乎很配合着我,撒过尿,嗅过树杆后,步态轻盈,毛发顺畅和我保持高调的步调一致,我也不自觉得学着它昂首挺胸的样子,感觉步调更加有节奏,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跑步归来,看到酒醒后的眼镜,拿着工具准备去钓鱼,我看着他眼睛还是有点通红,说“不用这么拼命吧,你看着宿醉未清的样子啊。”

  “没事,躺着也睡不着了,这几天我要晒得和老梁一样黑。”

  我朝着他呵呵笑,眼镜属于晒不黑的那种人,不像我,看着是白可是在太阳下晃上一天,马上就晒成衣服形状。

  “文静她们出去逛街,你去吗?”眼镜继续说。

  我摇摇头说:“不去了,我还有好多未完成的工作。”

  眼镜点点头很肯定的说:“怪不得他们说你已经退化到山顶洞人了。”

  什么?这样说我,我刚想作。

  眼镜又说:“不管山顶洞人还是下里巴人,能不受时间地点自由安排自己的工作状态,我喜欢。”

  我呵呵两声自嘲的冷笑。

  他转身又问喂狗的梁周承:“下午有时间吗?我们打球去吧。”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没去了。”梁周承立马回应。

  我突然感到自己严重的不对劲,一个人离群索居太久了,总是在需要什么时才出门打交道。现在梁周承进入了我的圈子,我亦开始慢慢适应他的存在,现在更多的人开始要打扰我的规划的正常生活,的确,反感由心底而生。

  “等下你也一起去,让我检查一下我教你的球技有没有忘记了。”梁周承笑着发出邀请。

  我想他一定是看出了我眼底的漠然。

  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我还是笑着点点头。

  我不知道其他那些以家为居点工作的人们,是不是和我一样看似悠闲的居家生活,其实工作的时间和精力远远的大于朝九晚五的人们,且一头扎进去,再浮起来的时候,看看别人,别人看看你,有一种照哈哈镜的怪异感。

  剩下的时间一头扎进了封闭的阁楼,整理以前的那些练习稿,的确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放到我现在的故事里也一点都不违和。

  都说年轻真好,果然,写的和画的都让此时的我有所不及。

  那时的我像是没有受污染的山野,开的花也枝枝都向阳,看的天也透明如纯净,想象可以飞得没有羁绊,什么道理和规则都还没有出现,撒个野打个滚满身草叶泥巴,粘满身香草味,这才是我想要的的《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