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衣服是？”

　　“自己的都废了，别人送的。”

　　博物馆外面的小咖啡厅。我坐在一边，双手捧着一杯白开水，对面坐着蕾欧娜，端着一杯咖啡一边问我一边慢慢喝。桌边还立着一座挺拔的雕像，手持一根长矛，目不转睛盯着蕾欧娜。

　　“那你的护目镜又去哪儿了？”

　　“早就丢了。”

　　“那也不至于穿成这样子啊，跟裙子似的。来这一路就没人看你？”

　　还真有。我低头看自己，进巫毒沼泽时安妮废了我一整套衣服，剩下一套又有点厚，天热没法穿。去北岸时本来托灰色秩序的秘术师弄了一身便装，连滚带爬的打了一架，也没留住。现在我穿着的是他们送我的一件巫师袍。我跟他们说袍子下摆越短越好，秘术师们找了半天没有合适的，只好拿了件小孩穿的小袍子给我。对我来讲有点瘦，所以贴身又显腰；为了系剑腰间扎了皮带，所以勒得下摆又像条短裙；以及我只剩下短裤穿在里面，所以光着腿穿的靴子。

　　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不合适了，这一身打扮很像时尚的少女风格，怪不得从巫毒沼泽一路过来，那么多人看我。有点尴尬，我咳嗽了一声。“不说这个，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安德烈法官叫我来，我就来了。”蕾欧娜说。我不由向桌边的雕像望了一眼，仍旧直挺挺。他应该是一路跟来，可蕾欧娜只字未提，看来她也挺尴尬。

　　“其实我想找的是黛安娜。”我说。

　　“她不想来。”蕾欧娜答，“所以安德烈才找了我。怎么着小子？你觉得不满意，我还不满意呢。你以为我愿意来？”

　　她起身要走，桌边雕像挡住了去路，我赶紧顺势把她拽住。“没，绝对没。我出来之前不是把你惹了嘛，所以我是真没想到，受宠若惊。”

　　“别说好话。”蕾欧娜哼了一声，“公事公办。我是和法官签了合同的，否则谁会管你？”

　　“我明白我明白。”我赶紧赔笑，“那，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现在上巨神峰？”

　　“那最好，早完事你早点滚蛋，我能少看你几天。”

　　她起身向咖啡厅外走去，这次是真走，雕像也终于真的让开了路。太阳女神站在咖啡厅外晒太阳去了，我付了钱也想起身，雕像却把我按住了。

　　他坐在了我面前，一头卷卷的棕色头发让我不由得又想起刚刚那个小讲解员。这个雕像今天穿得也不多，短衫短裤，半长不短的卷发还梳到脑后扎了一下。都知道这边天热，所以都换衣服了。一个变漂亮了，一个变帅了，唯有我有点不对头。

　　“探险家，我跟你商量件事。”雕像说，“你别那么快忙完，多呆几天行不行？”

　　我看看他，僵了这么久，他现在说话都有点费劲，脸红气喘，和这浓眉大眼的坚毅面容稍微有点不般配。

　　“就能让你也在这儿多跟蕾欧娜呆几天？”

　　雕像使劲点点头。我不由一笑，伸手拍拍他僵硬的肩膀。“放心，这活没那么好办，三五天是起码。”

　　“太好了。”雕像使劲一攥拳头，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就这么一路跟来的？一句话也没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雕像一脸憨笑，“只要蕾欧娜在旁边，我就——”

　　“说不出话，走不动路，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对劲，通称蕾欧娜综合症。”我笑答。

　　“哈哈哈哈。”雕像摸摸头，十分不好意思。不过这一笑把僵硬的身子活动开了，看起来终于舒服了不少。“你别见怪。”他说，“我没打招呼就跟过来了，可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只要你能让我跟着你们，就行。”

　　“没问题。”我答，“你来了还能给我帮不少忙呢，我谢你还来不及。不过蕾欧娜和安德烈法官签了合同，你得看一眼。那上面有些要求，我得拜托你也遵守。”

　　“是保密条款对吧。我看过了，合同就在我这儿呢。”雕像掏出份文件摆在我面前，“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在上面给你签个字，怎么样？”

　　我刚想说不用，雕像已经又摸了支笔出来。他飞快地翻到合同最后一页，在蕾欧娜和安德烈的签名下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潘森。

　　这座雕像，他追蕾欧娜实在追得辛苦。

　　我们从莫格隆关景区那儿租了辆车，越野车。我开，载他俩。因为不会有司机愿意送我们去拉阔尔部族。所有当地人都知道拉阔尔的名声，好战，未开化，冷酷无情。所以没人想送死。一杆长矛，一挺圆盾，一副头盔下露出来的阴森目光，当年我第一次来巨神峰时，就是被这样生生从部族门口瞪回了巨神峰景区。我胆小。

　　幸好这一次身后有人，一个潘森一个蕾欧娜，两人全是巨神峰土生土长。他们现在在车后排一前一后坐好了，蕾欧娜在最后排好奇地打量车内，潘森在前一排继续挺直了化身雕像。我上了驾驶座，发动了引擎，车行老板冲我挥挥手。“一路顺风啊柯尔特。”

　　“多谢。”我答，关好车窗一脚踩下油门，趁着蕾欧娜问出话之前把老板甩得看不见。“谁是柯尔特？”她问。

　　“我。”我答，打了方向盘把车拐上公路。从莫格隆关到巨神峰不远，这条公路专为旅游开辟，可以直达。

　　“你？这是你的姓还是名字？从没听过。”

　　“哪个都不是。”我答，“这份活要保密，我不能用真名。你合同上也写了，可千万别给我说漏了。”

　　所以租车时我也用的另一本驾照，名字是柯尔特。这驾照是皮尔特沃夫军政签发，我厚着脸皮求来的，出门有时就用得到。为了它我还真的上车又考了一次试，开的也真是军车，海克斯军火公司倾情出品。

　　不过皮城军政没有一个叫柯尔特的士兵就是了。好在我还没讨嫌到让人去找皮城军政就为查我一个名字，至今暂时没出过事。

　　“不能叫伊泽瑞尔，那叫你什么？”蕾欧娜问。

　　“就叫柯尔特呗。”我答。

　　“还不如黄毛小子叫着舒服。”蕾欧娜说。

　　“别，千万别。你们两个可都是这里的名人，谁都认得出来也知道你们是联盟选手。再喊个黄毛，那就都能想到我是谁了。不愿意叫柯尔特也行，要不叫管家？”

　　这身份我可熟，刚当完，不介意再入职一次。不过蕾欧娜好像还是不太喜欢。“我没雇过管家。”她说，“烈阳神殿只有几个佣人。”

　　当完管家当佣人，我越来越低下。不过现在倒也名副其实。身后这两位一个辅助一个上单，我谁都惹不起。做射手就是这点好，见谁你都得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