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闭嘴！”我刚一开口昙静就打断我。

　　窗户被钉死的黑乎乎的马车厢内，昙静的双手被绳子反捆在背后，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的起伏着。就在不久之前，有过类似的一幕，只不过那个时候，昙清还坐在一旁，昙静还有说不完的话。而现在，昙清已经不知道到底身在何处，昙静也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我心中想，一定是我刚才在客栈大厅里和昙静说的那句话暴露了，如果我当时听昙静的不做声的话，我们就不会被抓起来了。我很想道歉，可看着昙静空洞的目光，我几次想要再说话，始终没有开口。

　　我们就这么在逼仄的车厢里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马车停下来的声音，接着有人撩开了车前面的厚帘子朝我们说：“昙静小师傅，请吧！”

　　昙静带着倨傲的表情下了车，用目光吓退了想要过来搀扶她的几个黑衣人，此时我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昙静小师傅……”

　　昙静打断那个黑衣人的话：“别再叫我什么小师傅了，我已经还俗了。”

　　那个黑衣人楞了一下，突然间从前面路口的转弯处拐出来一大队手持火把的黑衣人，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哈，还俗好啊。花花世界、斑斓人间，何苦要在青灯古殿之下孤老一生，白白浪费了如花的容颜呢？”

　　昙静朝前看去，只见黑衣人手持火把分成两排，穆环山在火焰从中走出，来到昙静近前稍微欠了欠身施礼说：“那今后我就叫你昙小姐好不好？”

　　“不好。”昙静说。

　　穆环山挺起身子，一边挥手示意旁边的手下给昙静松绑，一边问：“哦？不知这称呼有何不好？”

　　昙静等绑着自己的绳子被松开后，活动着手腕说：“昙和唐两个字读音太像了，特别是从你这种说话不利索的人嘴里说出来，有时候都分不清是昙还是唐。我讨厌姓唐的！”

　　穆环山笑道：“那这样在下可就为难了，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呢？”

　　昙静转了转眼珠，应该是在思考着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我心里想：既然改名，还不如随着我叫呢。我叫成天飞，她叫成天静，多有意思啊。我每天都下不了地，她每天都动不了窝。

　　我刚要开口说让她随着我叫，但马上想到自己现在不是成天飞而是沈寻秋，赶紧闭了嘴。心里直后怕，我的天啊，还好这次没多嘴，不然又坏大事了。

　　“你就叫我成小姐吧。”昙静说。

　　糟了！我真是饭桶啊，刚才就是因为我多嘴害的昙静被抓，这次又是因为我多嘴，害得我真实身份暴露了，我实在是……唉……等会……我刚才闭了嘴啊？我没说出去啊！也就是说，成小姐这个称呼是昙静自己想出来的……

　　我抬头看了看昙静，她现在正用一脸“事到如今你想怎么样”的表情看着穆环山。

　　穆环山有些纳闷：“成小姐？这是你出家之前的俗姓么？”

　　“不是，我从记事起就在莲若庵里，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叫成小姐呢？”

　　“不为什么，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穆环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管不着！管不着！你爱姓什么就姓什么。那，成小姐，请随我来吧。”

　　昙静嘲笑：“我说你们闲着没事还想造反呢，条件也太差了，连马车都不让坐到门口？还要我下地自己走着去？拜阁下在莲若庵内所赐，我这腿现在可是软得很啊。”

　　穆环山笑答：“成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己在深林里抓野兔的时候，跑的不是挺快的么！”

　　我和昙静同时一惊。

　　昙静咬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深林里的情况？”

　　穆环山笑而不语，举起手来朝着旁边挥了挥，两个一身黑衣，头上缠着黑巾的矮小男人走了过来。

　　昙静看着那两个黑衣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黑衣人依次张开了嘴巴，不过他们发出的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野兽的吼叫声。

　　昙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惊讶之情说：“我们在树林中多次察觉到的那些吼叫和黑影，不是野兽，是你们？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穆环山摆摆手，两个黑衣人退了下去。穆环山得意地说：“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什么跟踪不跟踪的，他们是在保护成小姐的安全啊，捎带着也给成小姐帮帮忙什么的。成小姐的第一堆篝火，可就是他们帮着点着的哦。”

　　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昙静第一次点火的时候，明明没点着，后来却烧起来了呢。突然我放声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

　　穆环山看了看我：“哟，来到这里之后一言不发，我还以为沈公子睡着了呢，此刻为何突然大笑啊？”

　　听到他叫我沈公子，我笑得更大声了。

　　直到昙静打断我：“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声说：“来的一路上，我一直以为是我在客栈大厅里多嘴才导致的被你们发现了，因此我内心是懊悔不已，此刻听到那黑驴说原来我们是从早就一直被跟踪着呢，这就没我的责任了啊，我因能不大笑？”

　　昙静看到我终于不再懊悔的表情，好像也偷偷舒了一口气样子，然后质问穆环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穆环山答：“你们真以为我会心甘情愿的把你们交给你最讨厌的姓的那个丫头吗？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得到，可我才不会像那些庸才一样就此死心呢，我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我插话：“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是贼咯。”

　　穆环山歪歪嘴：“所有人都是贼，只不过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想要偷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昙静问：“可你是怎么跟踪我们的？我虽然法力低微，可那个姓唐的丫头一伙人不会没有防范吧，一定会设了什么结界或者用了什么反跟踪的法术才对。”

　　穆环山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当然，她一定会那么干的，所以用法术跟踪她们很难。”

　　我问：“那你是怎么跟踪的？”

　　穆环山回答：“很简单，我没用法术，用的是气味。我手下有一批人，他们可以让死去的动物的魂魄附在自己身上，利用动物的能力来追踪。动物的魂魄不像人那么难以控制，而且法士们的反跟踪手段基本都是针对人来设计的，对动物的魂魄往往无效。不过既是如此，如果靠得太近的话，还是会被法士觉察到怨气的存在，说实话我就有一个手下在跟踪的时候靠的太近差点被那唐探蝶给发现了，那时候还多亏了沈公子帮忙解围啊。”

　　我猛然想起和那淹死的接头时候的情景，原来那个时候唐探蝶发觉到的怨气不是石海臣的，而是跟踪者的。哎呀，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阻挡唐探蝶，没有转移她的视线的话，说不定跟踪我们的人已经被唐探蝶给抓住了！但我马上又想到了破绽，不对，唐探蝶那个时候觉察到的应该还是石海臣才对，穆环山刚才说了，法士的反跟踪手段都是针对人做的，唐探蝶都能觉察到动物跟踪者了，没理由觉察不到石海臣。难道是巧合吗？哎呀，乱死了，算了不想了。

　　我再次问穆环山：“那你干吗现在告诉我们这些，告诉我们了，下次这种跟踪手段我们不就知道了么？”

　　穆环山用大拇指抿了抿自己的小胡子：“沈公子，你太小看你那美貌的娘子了，你那娘子从来不会再同一件事上失败两次的，所以这个手段，以后对她没用了，告诉你们又有何妨……”

　　我吃惊的打断他：“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失败？”

　　还没等穆环山回答，从路得另一边又跑来一架马车，马车停下后，赶车的黑衣人上来抱拳禀告穆环山：“启禀法座，唐探蝶与昙清带到！”

　　昙静望着新来的马车失声叫了出来：“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