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想到。
这个看起来胆小怯懦,性子绵软的三小姐,怎么这会儿这么凶悍。
旁边的婆子阴晴不定地看着云卿,云卿却仍面色平和,不生气不恼怒。
好象刚才的那一脚不是她踹的一样。
申嬷嬷气急,“大梁第一例,嫡女挨庶女打的去。侯府真是好大的规矩,”
曹若姝平日结交那些闺秀,最忌恨别人说她是庶出。
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才低贱,你这个扫把星。我娘是爹的正妻,是上了族谱的。"没等旁人说话。
愤怒地冲了出去,揪着云卿就打。
嘴里都是些愤恨之语,还不离,没娘养啊什么粗鄙之语。
云卿被揪得趔趔趄趄,旁边的婆子想去拉,被曹若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曹若姝生把云卿头发都拉散了,脖子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血痕来。
云卿扫了眼曹若姝,又看着曹若玉,视线落在一旁冷眼的曹定远身上。
却是抿嘴,暗自一笑,一拳打在曹若姝的小腹上。
这一笑,碰巧地被曹若玉看到。
曹若玉只觉浑身凉意,如入冰窖。
只听得,“啪”的一声,曹若姝挨了云卿掌掴,倒在地上。
时间虽不长,云卿也没有刻意躲避。
就这一会儿,却能看出所有人的心思。
云卿用一根发带随意绑了头发,漠视地看着地上的人。
看着这样平和的容颜,一脸天真的女童,欲上来搀扶鬼哭狼嚎的曹若姝的婆子,顿觉头皮发麻。
“放肆,那是你姐姐,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曹定远坐在玫瑰椅上,震怒地拍着把手。
死死盯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儿。
看着云卿一汪古井似的和温如雪一样的眸子,曹定远不觉心里一颤。
那种鄙夷,俯视低贱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个女子,他恨极爱极的女子。
申嬷嬷看着云卿脖颈处的血痕,眼里自责。
“还愣着作什么,快把二小姐扶起来。”曹定远看着爱女痛苦的样子怒吼道。
转眼看着云卿冰冷地眸子,“把三小姐送到后院,直到夫人和老夫人醒为止。”
几个婆子听着,便赶紧架着哀嚎的曹若姝下去了。
又有人欲绑了云卿,对上云卿寒冰四射的的墨玉眸子时。
不觉浑身发冷,冒凉气,呆在原地。
云卿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所谓的亲生父亲。
看着他眼里对曹若姝的关心和对自己的厌恶,真是明显地大写。
这样的眼神在申嬷嬷的眼里,脸上又是红肿的巴掌印。
看上去是满满的幽怨,“侯爷,敢问小姐做错了什么,值您这般大的阵势?”
才进了院子,不是哭,就是作法的,好大的排场。
顾忌着申嬷嬷是皇后赏的,曹定远才没有疾言厉色。
曹若玉瞥了眼她父亲,端了茶亲奉。
“大师说,三妹她——”曹若玉顿了会儿。
又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三妹八字太硬,才克了祖母和娘亲。这会子不省人事呢。”
“对呀,云卿侄女,不要怪二叔,快回后院去吧。”曹向远尤似伤感地说。
一面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
老夫人躺在红木拔步床上,神思倦怠,有气无力,脸色寡白。
而叶氏亦是同样的症状。几个小姑娘害怕地在一边抽泣。
这才知道,二房夫人发烧发热,府里的较小的几个孩子也在发汗。
自己一回来,不论采蘋的事,就是府里也人仰马翻了。
云卿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角落的一个和尚身上。
和尚对上目光,一惊,勉强维持形象地数着绿檀念珠。
“老侯爷,老夫人,老夫人——”婆子拦不住,老侯爷怒气冲冲地挥退了跟上来的下人。
扫了一眼,一屋子的乱七八糟的哭声。
老妻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没有人请大夫来诊治。
两个儿子疾言厉色地,忙着判糊涂案。
“父亲!”曹定远一把托住了欲倒的老侯爷。
老侯爷睁开眼看见曹定远的面孔时,深深呼吸了一下,怒斥道:“滚!”
眼见着,曹若玉回眸看了眼,接着作哭状。
和尚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众人视线中。“老侯爷,贵府三小姐一片比劫,伤官泄秀,终究木多火少,喜火旺引发。命主甲木阳刃成群。远亲人离族亲,方得长久。”
这句话一下子掩盖了方才所有的声音,平静却极是有震慑力。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就是克父克母可全家咯?
老侯爷听如此说,也动摇了。
“侯爷,余太医来了。”丫鬟进来传话。
正说话间,黄妈妈已经带了余品侍进来。
看到一屋子面色各异的曹家人,余品侍干笑着,看了眼领自己进来的婆子。
云卿侧目,便道:“余太医,请您替我祖母把下脉。”
余品侍有了台阶下,赶忙应着了。
诊脉时,众人才晃过神来,焦急地等待着诊断结果。
老侯爷这才注意道一直在角落下的云卿。
此时脸颊一侧红肿红肿的,漆黑的眸子却写满了平静。不禁皱了眉。
“老夫人是中毒了。”余太医看了看她的眼睛才开口说,“至于是什么毒,怎么清除,需要了解中毒的根源在何处。”
听是中毒,众人都露尴尬和质疑。
可刚刚大师的批命有理有据,虽然质疑,但没有谁提出反对来的。
若不是她八字相克,好端端地怎会中毒?
说罢,让小厮拿了药匣子上来,取了一粒药丸出来。
环视着屋子,最后把药丸递给了申嬷嬷:“劳烦,把这粒药丸化在水里,给老夫人先用了。等清醒了再说。”
申嬷嬷得了云卿意思,才拿了药丸退下。
“老夫人早上吃了什么?”老侯爷厉声询问着,一时婆子丫鬟跪了一地。
说实话,对于这些后院秘辛,余品侍是拒绝的。
只能充耳不闻,开始打量起一边的云卿。
十分好奇素来脾性古怪的申嬷嬷竟会对一个孩子,毕恭毕敬。
而且好像每次见这个孩子,都是那样沉着的样子。
不多时,罗妈妈已经给老夫人喂服了药。
老侯爷吩咐着丫鬟把早上食用过的点心都一一摆到了太医面前,“请太医看看,是哪一种里面有毒。”
余太医颔首,取了银针一一查探。
前面几份都是没有变化的,余品侍开始考虑是不是探不出的毒。
可是吃了自己的解毒丸,老夫人明显有了起色。
暗道不应该,不应该。
正疑惑着,银针已探在了做的极是精细的玫瑰酥上。
好巧的手艺,花色做工都是上等的,可惜了。
余太医看着变黑的银针,眉头微皱。
能引起心脉紊乱,昏迷,又是数脉,“这是洋地黄或夹竹桃花粉参杂在了里面。用人参,麦冬各三钱,五味子两钱,水煎两次次,混合,分两次服。便会立杆见影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余品侍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也不想参与到这样的隐秘中去。
便借着告辞了。
“太医,您也帮我二娘搭搭脉吧。”云卿格外忧虑地说。
眼看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曹若玉也挣扎着请求道:“太医,帮我娘亲看看吧。”
老侯爷听着,面色一暗。
正欲阻止时,余品侍已经开口,道:“云卿小姐,老夫的规矩,从不替妾室看病。”
话音落,才后知后觉地审视着云卿。
转而叹了口气,又示意小厮拿了白瓷瓶出来递给申嬷嬷。
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消肿化瘀的,这是养肤润肌的。”
看云卿虽然迷糊还认真地行了谢礼,不觉面色缓了缓。
刚刚那种被人当刀子使的感觉,也没有像刺儿一样扎得难受。
又想着温家的情谊,也生出一丝怜惜来。
便没有多说什么,辞了面色尴尬,黑得可怕的老侯爷和曹定远,趁了雪天乘轿而去。
又是一阵忙活,熬了汤药给老夫人还有叶氏,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
从开始到现在,祖父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愠怒,哪里来的慈爱可言。
云卿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极大的讽刺。
看着云卿脸上的落寞,采蘩下意识地紧紧握着云卿的手,没有说话。
“祖母,您终于醒了。”不知什么时候曹若姝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到了榻前。“都是这个贱丫头,扫把星,才害您和娘亲中毒的。祖母,您一定不能放过她。”
“姝儿,你说什么呢,你三妹怎么可能会害我和你祖母。不许胡说。”叶氏苍白着脸诟訾着她。
一面想摆脱婆子的搀扶,朝云卿道:“三丫头不要听你二姐胡说。”
“娘亲,你还护着她。”曹若姝怒极。
忿忿看过来目光都可以把云卿撕碎。
老夫人还虚着,大半身子倚在罗妈妈身上,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只知道,早上叶氏安排着道士和尚进府去邪祟。
吃了点心就开始呕吐不止,怎么昏迷地也不知了。
“二娘言重。”云卿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般欲盖弥彰,没有的都有了。自己博了个贤良的名儿,倒是好算计。
听到一句二娘,叶氏直扶着婆子的手喘个不停,细密的汗沁在额头。当真我见犹怜。
这一看,曹若玉早安安静静,没事儿人一样待在了曹定远的身后。
像极了受惊吓的委屈小兔。
云卿心里冷笑,这个曹大小姐当真不简单。
也是,一个庶室能得到老夫人和曹定远的宠爱,能多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