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烟云 第八十五章 身世成迷
作者:程爱菲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二人走出老远,霍青光才停下脚步,回头瞧着袁野。袁野犹未从诧异中走出来,低头思索这蛇毒怎会凭空消失,自己还整天都觉得随时会死去。

  霍青光笑道:“好了,袁兄弟,别想了,你根本就没中毒!”

  袁野嗯了一声,想着胸口那块印记是何时消失的,前些天明明还在,昨天沐浴的时候自己心事重重,并未在意。

  霍青光见他还在皱眉思索,当即哈哈一笑道:“袁兄弟,你身子康健,这是天大的喜事,走,咱们去好好喝两杯!”

  二人很快就坐在了酒桌上,霍青光执壶,给袁野斟了杯酒,给自己也斟了杯,端起来笑道:“来,干杯,庆祝你身子无虞,庆祝咱二人又再相聚!”

  袁野本不饮酒,听他这般说,连忙端起了酒杯,正色道:“多谢霍大哥对小弟的照顾!”说着仰面一饮而尽,一股辛辣无比的液体顺着他嗓子直流了下去,袁野顿时呛得咳嗽了起来,一杯酒下肚,过了片刻,头就有些晕。

  霍青光哈哈大笑,“原来你是真的不会喝酒,这可难为你了。”

  二人又笑着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袁野始终心事重重,犹豫了一下,问道:“霍大哥,那位龙大夫医术很高明么?”

  霍青光知他心里始终有疑虑,当即淡淡一笑道:“怎么说呢?不是我夸大其词,当今天下除了东海天姥山的那位裘神医外,没有人的医术能够超过龙大夫,他既然说你身子无虞,那你就必然没事。”

  霍青光说得斩钉截铁,袁野不由的不信,顿时释然,一瞬间觉得呼吸都更顺畅了,想到这些天来自己担心忧虑,原来一切竟都是杞人忧天,跟着畅快一笑,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心下叫道:“我没病!我没中毒!”想到不会即刻死去,就觉眼前一片光明!只要能救出思卿,就能与她长相厮守!就能去努力去完成师父遗愿!一切竟都是那么的有趣!

  霍青光见他喜形于色,笑道:“既是高兴就多喝两杯!”说着又给袁野斟酒。

  袁野两杯酒下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当即挥手笑道:“不能再喝了,再喝一杯小弟非醉倒不可。”

  “醉倒了怕什么?醉了我就找人送你回去,还怕弄丢了你么?”

  袁野笑道:“多谢霍大哥一番美意,只是我还有要事要赶着去京城。”心想:“我虽然身子无虞,但我还是要先去京城拜祭父母,他们因冤被杀,我定要查明事情真像!两位老人家安眠于墓中,要是见到他们的儿子长大成人,九泉之下必然欣慰。”

  霍青光道:“我总是听说你要去京城,你去京城做什么?那儿有你亲戚故旧么?”

  袁野摇了摇头,黯然道:“我要去拜祭我的父母。”

  “你父母?”霍青光大奇。

  袁野点了点头,擎着酒杯,见酒杯上青花的纹路描绘得极其美丽,长叹道:“是呀,我自幼父母双亡,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坟茔在京中,我要前去拜祭,而且……而且我朋友还在烈火派人手中,拜祭了父母以后,我要赶着去救她。”

  霍青光怔了一下,当即收敛笑容,道:“恕我直言,不知令尊令堂因何而殁?”

  袁野伤心地叹了口气,心想:“我父亲当年被人诬陷,时至今日未曾昭雪,我还是罪臣之子,不能轻易对人道明身份,但霍大哥不是外人,和他说也无妨。”便将自己父母之事说了。

  霍青光道:“你说你父亲当年追随于孟将军,是他手下一员大将?”

  袁野点头道:“是的,只因我父亲主战,与朝中奸臣意见不合,才被陷害惨死狱中。”见霍青光若有所思,便道:“怎么了,霍大哥?”

  霍青光道:“没什么?孟将军杀敌报国、骁勇善战,我素来敬仰,他麾下的几名将领我都知道,但并未听过令尊的名讳。”说到这里,恐袁野不悦,忙又改口道:“当然,我又不在孟将军麾下,他属下的人我哪里都知道,不过我府上有一门客,当年曾在孟将军军中做过百夫长,要是问他,他必然知道。”

  袁野喜道:“真的么?那我现在就去问他。”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霍青光伸手在他肩头一按,道:“急什么?吃过饭再去也不迟,现在外面日头正毒,你这脸白得很人家大姑娘似的,就不怕晒坏了。”说的袁野哈哈笑了起来。

  忽然门外脚步声响,一家丁匆匆奔了进来,朝二人行礼道:“霍管家,书生窦范在自己的住处自杀了。”

  霍青光还未回答,袁野已惊道:“什么?”

  那名家丁又说了一遍,袁野好生意外,手臂一垂,筷子重重掉在了桌子上,想到方才还在听他讲百花门被灭门之事,哪知片刻他就不在了,胸口一阵悲凉,眼圈便红了。

  霍青光皱眉道:“怎么回事?有没有查出来他为何自杀?”

  那家丁道:“听说是为了天渊阁被灭门之事?”

  霍青光十分诧异,又欲询问,袁野已将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霍青光怔了半日道:“没想到这名书生竟是天渊阁的弟子!我听说天渊阁被灭门是有其它原因的,事情都过去了十多年了,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逃了,张志得就算再喜杀戮,恐怕也早把他忘了。”

  袁野点头道:“是呀。”后悔当时没有出言安慰他,否则他就可能不会自杀了,难过了一会儿道:“霍大哥,咱们一块儿过去瞧瞧吧。”

  霍青光点了点头,二人走到窦范住处,见围了许多人,里面家丁忙进忙出,二人挤了进去,见棺木已支起来了,当即就在棺木前磕了头,有几名与窦范交好的书生都在里面垂泪,也听不见哭声。

  二人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霍青光叹道:“这窦范无儿无女,父母已亡,临到死了竟无人为他大哭一场,却也悲凉。”

  袁野沉默未语,只觉凄凉,他虽知道自己身子无虞,但却高兴不起来,满腹忧虑,低头走着,半晌叹道:“烈火派……我那时虽料到他们不好招惹,但没有想到他们竟如此可怕!难怪这一路上我只要问起烈火派,大家的反应都那么奇怪了!”

  霍青光冷笑道:“烈火派!嘿嘿……张志得是个恶魔,自从他的长子被人偷走之后,他就开始肆意杀戮,寒水派、百花门、无影教、洛水河畔秦家以及天渊阁,想杀谁就杀谁,无人提起来不胆战心惊。”

  袁野长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向霍青光投去感激的眼神道:“霍大家还记得那日小弟和你初见的情形么?当时你硬拉着我,叫我不要去招惹烈火派,还叫我和你们同行,唉,我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听你的话,结果险些丧命在那梅琴痴手中。”

  霍青光笑道:“你那时一心要去救苏姑娘,我就是和你说了你当时处境有多危险,你也不会听呀。”

  袁野尴尬地笑了笑,缓了缓道:“天渊阁被灭门,霍大哥以为凶手真的是烈火派么?”

  霍青光奇道:“袁兄弟何以这样说?”

  袁野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端午节那日,我被困在长江三峡的一座山峰上,那时我和百花门的人刚刚受到烈火派的袭击……”当即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霍青光吃惊非常,半晌道:“没想到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照这么说这件事情有蹊跷,听你说来当时与你交手的就是张志得本人,既然如此,那烈火派的人当时就不会在苍梧山中,这件事绝非这么简单!”

  袁野见他神色凝重,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两****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当然张志得本人虽当时在长江,但难保他不是派他属下去杀人的。”

  二人正交谈着,忽然一家丁匆匆走了过来,在霍青光耳边轻轻说了什么,霍青光神色一变,回头朝袁野看了过来。

  袁野忙道:“霍大哥有事就先去忙吧,等忙完了再带我去见那名百夫长也行。”

  霍青光点头道:“既然这样,那袁兄弟我就先失陪一会儿了。”又对那名家丁道:“先送袁公子回去。”

  袁野回到住处,无所事事,拿本书歪在床前乱翻,也看不进去,把书丟在一旁,双手枕着头出神,脑中想着这许许多多的事,等着霍青光带自己去找那名百夫长,哪知霍青光却迟迟不来,夏日极容易让人困倦,袁野便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可只睡了小半个时辰他人便惊醒了,翻身下床走到门前看霍青光有没有来,但四下里一片沉寂,只闻蝉鸣,哪有人影,他只得又回到房中坐下,心烦意乱,走到古琴旁随手弹拨琴弦,不弹则已,一弹心中更加烦乱,那琴声乱的简直就像他的思绪一样,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心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自己父母之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自己现在这个焦急样子,真是没了分寸,当即一动不动地站了半晌,心稍微静了静,从床前又拿起方才丢的那本书,静下心细细看了起来,可一本书快看完了,霍青光还是没有来,袁野眼见日头西斜了,心想要是再这样耽搁下去,今晚上又得在这住一晚了,非要等霍大哥回来么?自己不会去问么?

  想到这里顿时来了劲,放下书走了出去,随手又将门带上了,廊桥西厢地处幽僻之处,少有人来,可一旦走出这个地方,到处都可以看见府中家丁仆人,袁野上去打听,问到第三个家丁时,那人笑道:“百夫长?公子说的一定是他了,我知道他的住处。”

  袁野喜道:“那麻烦小哥带我过去。”

  那家丁笑道:“好说。”

  二人走到那名百夫长的住处,那百夫长却没在房中,而是在演武场上练箭,二人只好又转到演武场中,袁野便看到好大一块场地,场中放着各种兵器,又十多人都在那习武射箭。

  那名家丁上去叫过那百夫长,百夫长用袖子擦着额头汗水问道:“公子找我?”

  袁野见他脸上有道伤疤,心想这必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伤的,点头道:“我想向你打听个人,此人曾在孟将军麾下当职,名叫袁天遒。”

  那百夫长皱眉道:“袁天遒?没有听说过,大将军麾下没有这么个人。”

  袁野皱眉道:“怎么可能?此人明明就是孟将军座下的大将,你到底清楚不清楚?”

  那百夫长见他语气不友善,当即冷笑一声道:“我在军中二十多年,大将军麾下凡是有职位的人,我没有不见过的,便是小小的十夫长我也都能认全了,军中绝没有袁天遒这号人。”说着又跑回练武场了。

  袁野惊得呆了,心中直叫:“这是怎么回事?师父明明说我父亲是孟将军座下大将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急忙奔过去拉住他道:“你确定?”

  那百夫长先是一惊,随即怒着摔掉袁野手臂道:“当然确定!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袁野恍若未闻,心中直叫:“这不可能!师父明明说过的……而且父亲还写了那首词给我母亲,那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的口气!”兀自不死心,又问:“请问孟将军的军队是不是不止一支?他有的军队是由他副将带领的,驻守在别的地方,所以你才不清楚!”

  那百夫长皱眉沉吟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驻北军都是由孟将军率领,平日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军营里,我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只要是在大将军麾下有职位的将领,我敢保证没有我不清楚的,你方才说的那人除非是十夫长以下的小职位,我也许有一两个不晓得姓名。”他说罢,见袁野失魂落魄地呆在那儿,便不再理袁野了。

  袁野呆了半晌,热得汗水直往下滴,当即默默走到树阴下,一瞬间他觉得好生迷茫,忽然之间竟又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好像变成了浮萍,飘来飘去,找不到根,这百夫长说得是这么坚定,不由的人不信,而且他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那自己的父亲难道真的不是在孟将军麾下为将?师父难道是在骗自己?他想到这里就骂了自己一声,师父怎么可能骗自己,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还有母亲写给自己的信,一字一字都是血泪,绝不可能有假!一定是这个百夫长不懂装懂,撒了谎,这府中人事复杂,连一个书生都可能是江湖帮派中的弟子,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在冒充身份。

  袁野想到这里,又朝那百夫长看去,见那百夫长也正朝自己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野觉得他有点鬼鬼祟祟的,当即更加料定自己没有猜错,忽又想起师父写给师叔的那封信,自己从未打开看过,也许那封信上会有交代,想到这里,急忙转身回去。

  他记得路径,回去之后拿出包袱,取出了小红匣子,那红匣子被锁锁着,当时贾无愧也没给袁野钥匙,但要打开这么个小东西还不容易,袁野取过长剑一挑,便将铜锁挑断了。

  他打开盖子,满以为里面会放着一张折叠好了的信笺,哪知现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小布包,袁野大奇,见那布包四边都是缝死了的,里面似乎就缝着一张纸。

  “怎么会这样呢?”袁野心内奇道,用手一撕,岂知那布包看着不起眼,但韧性却极强,袁野用力扯了两三下,竟而纹丝不动,他心下大怒,取过长剑一划,然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布包依旧安然无恙,袁野这把双飞剑削铁如泥,方才那铜锁都一挑即断,可这么一个发黄陈旧的小布包竟而剑划不断,这是什么布料?难道是天衣而无缝?

  袁野盯着那布包看了半天,又用力扯了两下,可哪里能撕得开,这东西就好像有灵性,要专门与他作对一样,他忽然就想起了烈火派的柔丝网,这东西简直和那网一样可恶,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可这里面毕竟是师父写给师叔的信,“师父给师叔的信为何要用布包缝死?为何偏偏我还打不开?这定是师父故意为之的,这里面会有什么我不能瞧的秘密?”

  一瞬间袁野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想到自己和师父情若父子,他竟还对自己有所防备,这信中能写什么?纵然是师父对师叔旧情难忘,但二人早已非昔日年少之时,料来言语中也定会把握分寸,况且师父对师叔之心还是当时师父故意让自己知道的,那究竟还有什么要隐藏的?

  自己并未中蛇毒,是师父弄错了,还是这毒不治而愈了?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不是在孟将军麾下为将?为何那名百夫长没有听过父亲的名字?要说他在骗自己,可霍大哥也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野伸手捏着眉心,一时好生烦乱,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心道:“不行!我要赶快去京城,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我不能活着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