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蕴不耐烦,吩咐荷官道:“赶紧发牌!”
又是一局结束,程蕴终于取胜了一回。
再一局,她输了。
继续第三局,她赢了。
第四局,她又赢了。
到了第五局,她输了。
如此输输赢赢,赌注越加越大,不知不觉间,程蕴手边堆满了筹码,之前输出去的钱已经全部赢回来。
大老爷不再与女郎调笑,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牌,脸上的轻松之色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严肃。
一局结束,大老爷又输了,他正欲将筹码拨过去,却发现自己的筹码已经全部输光,对手的筹码则堆成了一座小山。
程蕴含笑看他,问道:“还玩吗?”
输了那么多,不赢回来哪成?
大老爷觉得不甘心,咬牙说道:“当然玩!”
他是赌坊的熟客,又是宁国公府大老爷,总归能借到钱的。
于是,又一轮赌博开始,对上可以透视的程蕴,即便大老爷的赌技高超得能够赢遍雪花城大大小小的赌坊,也是必输无疑。
程蕴喝了一口茶,笑盈盈地看向冷汗湿了鬓发的大老爷,说道:“您的赌术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对上我这刚接触扑克牌的新手都赢不了。”
大老爷冷哼:“继续!”
这是最后一把了,如果结果还是输,他该回家了。
程蕴向荷官打了个手势,道:“我玩得有点烦了,这些筹码,拿一半当赌注。”
一半?
傅小七吓得不轻,忙拉住程蕴道:“要是你不小心……”
程蕴赢来的一半筹码可是二十万金币,能买下五分之一个赌坊!
“我能赢。”程蕴自信说道,然后她被打脸。
大老爷忍不住笑出声来,嘲讽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还是回家找你娘要糖吃吧!”
程蕴挥手将全部筹码下注,道:“再来。”
她想,不给你点甜头吃,你怕是要走了吧?
接下来又是十多盘,围观者众。
大老爷输得眼睛都红了,偏偏程蕴一直吊着他,等到他被提醒再次输了个清光,他已经欠下一笔巨款。
一笔即便是宁国公府都觉得吃力的巨款。
大老爷掀了桌子,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他的冲动和热血终于凉了下来,也有脑力思考自己与程蕴赌博的全过程。
从始至终,程蕴都把他当成猫爪里的老鼠来耍。
偏偏他被短浅的胜利蒙蔽了理智,就那么一厢情愿地上当,就那么输得一败涂地。
筹码哗啦啦地掉了一地,谁都没敢捡,因为程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的面孔上蒙着黑布,安安静静的,存在感微弱。
但人类的本能告诉人们,这个家伙很危险,非常危险,谁敢触犯他的底线,则谁将死在他的手上。
身为魑魅组织排位二十三的杀手,金猊从不是什么容易招惹的善茬。
程蕴捡起落在身上的一块筹码,微笑地看着勃然动怒的大老爷,说道:“看来你玩不下去了。”
大老爷喘着粗气,若非有金猊震慑,怕是要一手捏死程蕴。
他死死盯着她,心里将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牢记于心,唇齿间蹦出几个字:“你是谁?”
程蕴的语气温和极了:“知道我的身份没有用,重要的是,你们宁国公府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今天晚上只是一个小教训,仅此而已。”
不该惹的人?只是小教训?
大老爷立刻想到了两座国公府的婚约。
因为他们不愿解除婚约,他们损失巨大,以至于他想玩点其它的都得到永利赌坊用赌术捞钱。
结果他被利用了,钱没捞到,反而欠下大笔债务。
骗子!
大老爷愤怒得想把程蕴给生撕了下菜。
程蕴不理他,看向荷官平静说道:“我赢的钱有多少,数清楚了吗?”
荷官报出一个数字,恭恭敬敬地将她请到雅间里坐着,让她稍候片刻。
进了雅间,傅小七挥手让伺候的婢女出去,斜睨了金猊一眼,犹怀着三分不确定征询程蕴的看法:“云弟,你真的是故意让大老爷输钱的?”
他脑补出一出狗血大戏,如程蕴有可能是大老爷的私生子,多年冷待跑来报复;如大老爷觊觎程蕴的姐妹的美色,害得程蕴家破人亡……
“你都看到了,我在诱他输钱。”程蕴摊摊手,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打破傅小七的脑补,“我跟大老爷之间没有仇怨,让他输钱只是受人所托。”
受什么人的托?定国公府那位神奇的十一小姐吗?
傅小七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程蕴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宁国公府不会放过你的,这里是雪花城,他们的地盘。”
“我可以回离国去。”程蕴撒谎不眨眼,“不必为我感到担忧。”
“谁担忧你了!”傅小七很介意断袖分桃这个问题,傲娇地表示道,“小爷只是提醒你即将遇到的危险!”
“啧啧,这小样真可爱,我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你了。”程蕴嘻哈一笑,促狭地拿他来调侃,“我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漂亮少年,有兴趣做我男宠吗?”
傅小七隐藏在面具下的一张脸还是很好看的,至少不比萧明熙差。
“滚!”傅小七骂她,沉默片刻,他又说,“云弟,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程蕴笑:“当然是能的。”不过那多半是以十一小姐的身份。
此时,雅间的门被人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妩媚的女声隔着门传进来:“云公子,七公子,方便见我一面吗?”
“是赌坊老板娘。”傅小七距离门比较近,顺手打开。
门外果然是个年龄在二十五六岁上下的女子,穿着类似高开叉旗袍的服饰,容貌美艳身材火爆,顾盼间眉目含情,行走间风姿卓越,俨然一个人间尤物。
老板娘对房间里的人温柔微笑,端着一方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左边是成叠的金票,右边是品质极佳的灵晶,完美地诠释了金钱和美色的诱惑。
她优雅地见礼,弯腰把托盘放到程蕴面前。
似是故意又似无意,老板娘锁骨往下深深的沟壑映入程蕴眼中,诱人的白腻半遮半露,非常惹人眼。
目光往上看,老板娘的一双潋滟桃花眼能满足所有男人被美丽异性倾慕的虚荣心,而她压低的声音犹如对情人耳语:“云公子的运气和赌术皆是极佳,像您这样的豪客,我们赌坊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遇到了。”
像我这样如玉如壁的美少年,你也很多年没有遇到了吧?
女人最懂女人,看出老板娘意图的程蕴随意地笑,抓起一把金票递给了傅小七,道:“相识一场即是有缘,傅七公子,再见。”
重色轻友!
傅小七瞪她一眼,倒是没拒绝这把钱,解下腰间一块佩玉作为回礼,郑重说道:“若你遇到麻烦事,拿这块玉来将军府找我,或许我能帮你一把。”看到程蕴明显比自己小一号的手,又忍不住多看她两眼,颇有些不舍得,“云弟,再见。”
像云弟这般轻松肆意地将大老爷弄得倾家荡产的人绝不平凡,即便修为实力不高,往后也不会是池中之物。
傅小七期待与他的重逢。
如是想着,他体贴地为刚认识的好友和老板娘带上门,走到高级场大厅时,当众拿掉脸上的面具,希望为“云城”减少一些阻碍。
“云公子得了傅七公子的玉,便是宁国公府,也得看着点他们的面子。”雅间里,老板娘笑得越发迷人,“云公子是个真正的厉害人。”
这厉害,即是指她的赌术,也是她与傅小七的交往。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程蕴估算着时间,把佩玉收起来,从托盘上取了几枚菱形的蓝色灵晶,另起了话题道:“老板娘亲自前来,应该不是与我说无聊话的吧?”
老板娘掩嘴娇笑,花枝乱颤:“当然不是。”她却没说自己是什么目的。
程蕴以纯欣赏的目光看她,道:“今天晚上我赢来的钱,分你们四成,讨债的事也由你们负责。就我所知,你们永利赌坊的后台是楚国,不至于怕了区区宁国公府。”
赌坊的性质被一言道破,老板娘面上微怔,随后上下打量了程蕴,仿佛想重新认识她,语气也恢复正常:“四成的钱,数目不算小,你舍得?”
“能说出口,当然能舍得。”程蕴不缺钱,她要的是借助赌坊之力逼迫宁国公府做出应该做的选择,“莫非老板娘不想要这笔钱?”
钱这东西没人不喜欢。
老板娘笑如春花:“当然不,只是这四成……似乎少了些?”
程蕴也笑,目中暗藏警告:“不算少,再多就是割肉了。”
老板娘坐镇永利赌坊的时日不短,赌客们来来往往,上三教下九流都接触过,能称得上见多识广,本身也颇具胆识。
但是被程蕴那么一看,她的心头顿时颤了颤,有种面对主宰自己人生的上位者的感觉,欲索取更多利益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与站在世界之巅的女王相比,老板娘那点段数完全不够看。
“老板娘没有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程蕴以不可置否的语气结束两人的谈话,把金票和灵晶收入囊中,说道,“剩下那些,你们什么时候把债讨回来,则我什么时候过来取。”
不缺钱不代表乱花钱,程蕴很珍惜自己的财富。
片刻,程蕴带着金猊离开雅间,大摇大摆地走到深夜时分行人寥寥的街上,利用复杂僻静的街巷解决了试图行抢劫之事的黑势力分子和盯梢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过一身装扮,往定国公府的方向回去。
有个长着大众脸的中年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被甩掉。
他知道程蕴的身份,盯着程蕴也有两天了,但他的目标不是名字被列在刺杀任务墙的程蕴,而是跟在程蕴身边的金猊。
魑魅不允许背叛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