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乔和尤金·索契的碰撞拳拳到肉。与上次在体能测试室不同，这次的碰撞更加直接，更加有力，也更加血腥。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对疼痛的感知也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如果有得选，舒乔也不愿意和一名肢体强化者玩对对碰，然而尤金在怪客丹尼的操纵下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当一个人不在乎安危地与你战斗时，你将发现自己难以继续避重就轻地游斗。

　　舒乔想要利用自己速度上的优势使尤金自顾不暇，然而当他刚刚避过尤金的一记左钩拳，用巧劲卸下他一根手指时，满以为对手会因为吃痛而暂且回避，哪想到尤金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小伤”，依旧强悍无比地用额头砸向舒乔的面门，直把舒乔砸得鼻血长流。

　　头一轮交手，以舒乔挂彩收场。鼻子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同时也让他看清了一点：在怪客丹尼眼中，牺牲一个索契家族的直系继承人根本不算什么事。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宁愿尤金跟舒乔同归于尽。

　　这就是操控傀儡与人对阵的好处了，对手每流一滴汗，每淌一滴血，每断一根骨头，都会对他的战斗力造成不可逆转的削弱，同时降低对手继续战斗的意志。而作为操控者的怪客丹尼却没有这个顾虑。

　　当然，舒乔的打击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幻象术用一种经过粉饰的现实来制造假象，使人的五感被蒙蔽从而受到控制，而疼痛会让尤金的理智觉醒，使他有可能摆脱这种幻觉，为此怪客丹尼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在维持幻象术上。对突如其来的战斗而言，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削弱。

　　而另一方面，怪客丹尼所希望的胜利，真的会那么容易到来吗？以血换血以命搏命的打法，是不是真的能够在尤金遍体鳞伤之前将舒乔累趴下，彻底失去战斗力？

　　答案显然难以如其所愿。

　　一股暖流涌过，鼻腔的疼痛迅速消失。舒乔擤了一把带血的鼻涕，若无其事地甩在地板上。

　　这种时候就无谓计较绅士风度了，保证小命要紧。

　　“自愈能力？”怪客丹尼的瞳孔一缩。关于这点徐田给他的情报上并没有说明，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徐田交给怪客丹尼的情报全都来源于杨老头，而舒乔的自愈能力是在蒙马特仓库事件后才获得的。不巧的是，当时徐田正好和杨老头彻底翻脸，自然也就无从得知这项舒乔新获得的能力，因此怪客丹尼不知道也就一点也不出奇了。

　　一个完善的情报系统有多么重要，由此可见一斑。在这一点上，杨老头显然比徐田父子有远见得多。同时也正是由于徐田的不重视，才会让他在情报上受制于叶家，从而使复国组织在如今暗流涌动的环境下接连受挫。

　　“哼，自愈能力又如何？”怪客丹尼一声令下，尤金已经再度冲上。

　　“又是长拳，傻大个你有点诚意行不行。”舒乔避过这一击，左腕一翻，扣上了尤金的肩膀。

　　“喀嚓”一声，尤金的胳膊被舒乔拉得发生脆响，却并没有因此脱臼。巨熊王星兽的活殖细胞加上仿生异能所塑造出的强横肉体，光靠一点巧劲是无法抗衡的，更别说舒乔一向凭恃的都是速度上的优势，到如今还没移植肢体强化的活殖细胞了。

　　“喝！”尤金大喝一声，脑袋向舒乔撞来。

　　舒乔右腿踏前一步格住尤金的右膝，左腕反拉为推，叫了一声“去！”，尤金的重心顿时一个不稳，接连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体。

　　“故伎重施，敢不敢来点新意？”舒乔讥笑道，顿时把怪客丹尼气得脸色铁青。

　　第一次被“铁头功”砸出鼻血已经够大意了，如果再挨第二下，那就不仅仅是一句大意可以自圆其说的了，必须得承认自己是个蠢货啊。

　　这也暴露出幻象术充任傀儡术的最大弊端，那就是理智受到蒙蔽的被操控者在战斗中会出现种种死板不协调的动作，甚至会接连犯下平日里绝不会犯的各种低级错误。所谓有得必有失，这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事。

　　除非被操控者是自愿接受幻象术的引导，而目前的情况是，尤金·索契显然并不是出于自愿，虽然舒乔并不清楚怪客丹尼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来博取他的信任的。

　　舒乔从小接受老爷子的严格训练，对这种脱胎于傀儡战术的伎俩自然是耳熟能详，又怎么可能会不善加利用呢。

　　“嘿，傻大个，这么打你难道不觉得累吗？要不咱们别理那鸟人了，坐下来谈谈可好？”舒乔出言对尤金循循善诱。

　　“做梦！”怪客丹尼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操！叫什么叫，跟个女人似的。”

　　舒乔不堪地捂着耳朵，瞟了洗手间一眼。山姆威尔和克里斯蒂娜进去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这由不得舒乔不瞎猜。要知道克里斯蒂娜一直都是个试图接近自己的可疑对象，舒乔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她抓住自己任何把柄。

　　只能说怪客丹尼太会挑时机了，既然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出手，那么便趁校规处罚的时机下手，顺便还要给舒乔带来一点麻烦才成。要不是清楚里特曼·贝里席对克里斯蒂娜的心思，舒乔简直都要以为矮胖军官也与怪客丹尼同流合污了。能在夜行者里成名十数年的人物，果然不只是因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那么简单。

　　而想要让克里斯蒂娜不因今夜之事要挟他，那舒乔就必须在这个女人有所发觉前尽快解决战斗。然而尤金·索契那一身铁疙瘩似的肌肉实在让他头痛，尤其是那双机械臂一般的手臂，更让舒乔无从下手。

　　“哧——”

　　几丝轻烟冒起，舒乔不慎碰到了尤金的臂膀，小臂上的几根汗毛顿时被燎着了。随着战斗的持续，尤金的手臂似乎越来越炙热，甚至到了滚烫的地步。

　　这家伙难道不怕手臂化成焦炭？舒乔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自从入学考试当天的冲突过后他特地利用职务之便（注1）找了资料来看过，索契家族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不仅当代继承人里没有，甚至往前回溯索契家族中成功移植过巨熊王星兽活殖细胞的数十名成员里，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所以尤金这种能让自己的手臂变得跟烙铁一样烫的本事，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会是怪客丹尼吗？不知为何，舒乔突然想起弗罗斯特说过的一句话——

　　“丹尼曾经是我最好的搭档，我们的合作无往不胜，甚至曾经成功入侵过军方的一处仓库。然而他辜负了我的信任，从我这偷走了当时我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我必须把它讨回来，哪怕它已经不复存在，我所要的也只是一份公道。”这是弗罗斯特的原话。

　　怪客丹尼究竟骗走了弗罗斯特的什么东西，舒乔并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这与弗罗斯特口中的那次任务有关。众所周知，军方时常喜欢搞点不像样的发明，私底下进行的秘密实验更是数不胜数，而这些实验成果往往会集中存放在军方仓库之中严密看管——也许弗罗斯特和怪客丹尼当年入侵军方仓库偷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不过看尤金这条发烫的手臂，除了让人不便直接用手去抓取外简直毫无用处，压根就跟弗罗斯特口中的“最珍贵的东西”不沾边嘛。

　　再说虽然怪客丹尼如今失去活殖细胞的能量，身体已与普通人无异，必须要利用尤金来打击舒乔，但把一个足以让两个好朋友闹翻的东西随随便便用在尤金身上，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这里边别有玄机呢？只可惜克里斯蒂娜随时会出现，时间已是不多，关于这件事舒乔是没有办法去细细探究了。

　　…………

　　注1：梅森交付的任务使舒乔有了非正式的职务，能够借用第一军校的办公系统调阅资料。当然，这种权力是极为有限的，甚至无法同克里斯蒂娜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