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从中斡旋,过不半个月罗光便从曹州只身来到乐安。
周涤清姑侄俩由族老陪着,在外院见过。见他虽面有风霜之色,但目光清正,身姿挺拔,很有一番光华内蕴的武师气度。当年先太后曾赐于周姑妈十名宫中侍卫,武功不凡。有几人与罗师傅对过着,竟甘拜下风。但他毕竟只有一臂,无法坚抗许久,本领却是实打实的。当下便将他聘了来,安置在外院,又着他将家眷接来。
馥园轩阔而人少,很多院落便空着,院中景致常有人打理,房舍却都封着的。罗家是客卿,自不同下人,便将馥园西南角一个小院子改成独门独院,叫他们一家居住。又将他家能顶事的孩子唤进园中做事,罗家上下自然极是感激。
因周涤宁与长极要好,周涤清也有意教他与长极做个知交好友,行动坐卧便惯常叫他们一起。长极既要习武,自然也要请他做个师兄弟,他家欣然应了,至于束修左右只是个意思。
罗师傅见过兄弟俩,对长极颇有一些遗憾,根骨上佳,只生生叫人摧坏了身子。等他给调养好,却又耽误许多功夫,蹉跎了岁月,反倒是周涤宁亦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这让他惊喜万分,本以为只是讨口饭吃,陪着富贵公子玩耍,谁知却送他两个天分极佳的弟子。不由打叠起精神,拿出比在卫所练军还要上心的势头,全力教导两个弟子。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已是两年。自从长极他们在学堂里闹了那一遭,周涤清倒想起,之前她和姑姑因避讳女子身份,谨守门户,向来少与人来往,因此与族中疏远,亦因离群索居反倒让人添了猜忌。又想到,长极将来要顶门立户,人情来往更不可避,此后便与周姑妈商议,打开园子,寻常招呼些客人,与亲近人家多走动。
一则交好了人家,彼此守望相助,有事便不似原先那般孤掌难鸣;二则也叫外面人知道园子内的情形,好似她们原先是藏着捂着,愈发叫他们百爪挠心,向之往之,反生了歹意。
只她们家到底仍在守孝,并不敢大张旗鼓,只寻常找些名目,四时八节,小做会聚。她们在内院招待妇孺,长极便由外管事陪着招呼男宾,只在外院或花园中宴飨,每次请不过几人,防守严谨,并未闹出什么事体。
长极经过这两年历练,愈发得心应手,沉稳老练起来。周涤宁跟着他,渐渐倒历练成一个得力的好帮手了,也愈来愈看不出原先的腼腆羞涩了。
周涤清因怕长极长于妇人之手,他又性子阴郁,唯恐将他养出脂粉习气,除了春葳便不给她配贴身的丫鬟,寻常都是小厮侍候。又忧虑他天天与侍卫仆役为伍,没个正经的男子长辈做榜样引导,少了为丈夫的气概。便又央求姑姑出面,带他去拜了告老还乡的都察院右都御史韩霆为师,寻常由他格外教导。惹得周姑妈发笑,直说便是自己养个儿子也没这般尽心尽力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养个小猫小狗都能生出情分,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这两年,她对长极的芥蒂也渐渐淡了,三人相依为命,终究生出了几分亲情。因心疼侄女小小年纪便对旁人这般苦心孤诣,便想着自己将长极的事宜接过来,孰料长极本便对侄女亲近,万事只爱跟她说,倒让她难插上手。事事又没侄女想的做的完备,总做不顺手,自己也没意思。又见她并不觉艰难,反倒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索性撂开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