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刘栋再次提出的这个问题，沈翊晗沉吟了一下，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很郑重的说：“我们昨天传讯了李兰，她承认案发当晚，在午夜蝴蝶看到了你和李彩仙，还承认她跟踪了李彩仙，然后杀了她并砍掉了她的手。”

　　刘栋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雪白，眼睛却通红，哑着嗓子问：“她为什么要杀彩仙？为什么要砍她的手？”说到这儿他忽然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她在哪？我要问问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哎，哎，你先别激动，”谢子良赶紧伸手拉住他，半是安抚半是解释：“坐下，坐下，李兰已经死了，昨天就死了。”

　　“死了？”刘栋像是反应不过来，半天才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子良喃喃问：“谁死了？怎么死的？”

　　“李兰，中毒死了。”想到昨天那档子事儿谢子良心里也是苦不堪言，虽然昨天沈翊晗他们告诉他，李兰的死跟他们派出所没关系，可是她到底是怎么中毒死的他也不知道，所以他打定主意，后边儿不管刘栋再问什么，他都不再掺和了，还是让眼前这几位科学家给他解释去吧。

　　果然，刘栋愣了几秒钟之后，腿一软又跌坐回沙发上，抱着头沉默了半天问：“你是说李兰杀了彩仙，然后自杀了？”

　　谢子良赶紧闭紧嘴巴，他们这些科学家明明昨天还说李兰的那些供词都是胡说八道，可为什么今天又对刘栋说李兰已经认了杀人？而且昨天晚上沈翊晗特意暗示他盯紧刘栋，难道他认为杀死李彩仙和李兰的是刘栋？

　　可是刘栋那么喜欢李彩仙，说他杀死她似乎没有道理，杀李兰就更无从说起，他甚至没有作案时间，而且看他的反应，他明显并不知道李兰已经死了。

　　还好这次沈翊晗并没有让谢警官为难太久，他伸手把手里剩下的便签放在桌子上，又顺手拿了一瓶矿泉水，看着刘栋问：“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自杀？”

　　刘栋身体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她不是中毒死的吗？”

　　沈翊晗嘴角上钩，那仿佛是一个笑容，但他幽黑的眼底却像一个黑洞，不带一丝笑意：“你真的将那天的事全都忘了吗？”

　　这次不知为什么刘栋却没说话，只是头又慢慢的垂了下去，用手撑着脸，脸完全被手指覆盖起来。

　　沈翊晗问了一句，却似乎并不要他回答，自己继续说道：“李兰虽然认了杀人，然后又死了，看似已经死无对证，但可惜我们获取的物证显示这个案子并不是她说的那个样子，她也许因为嫉妒一时冲动剁掉了彩仙的手，但杀死彩仙的却是另有其人。”

　　“鬼影？”谢子良一直听得出神，所以很快就被他抓住了重点：“你是说李兰曾经给我们讲过的那个鬼影。”

　　“没错，”沈翊晗对他这个抢答很满意：“就是那个鬼影，你还记不记得，李兰曾经给我们形容过那鬼影的样子，说那影子很像特鲁维特人？”

　　“对啊，当时她说有好多手和好多脚，”谢子良为了更有说服力，还拉个同盟，用手一捅夏梓萱：“丫头，你当时还说她形容的很像是一棵树的树影儿，对吧？”

　　夏梓萱从刚才就有些出神儿，这会儿被谢子良一捅，忽然说了一句：“那不是树影，那是人，是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当时李兰的确看到了那个凶手。”

　　“两个人叠加？”陈煜皱着眉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样子？”

　　“是啊！”谢子良也抓抓头发，一头雾水。

　　沈翊晗轻笑着拉过夏梓萱，一手环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举起覆上她的口鼻：“就是这个样子。”

　　夏梓萱也挣扎出半张脸给陈煜提醒：“cosplay”

　　“难怪”唐颜也忽然明白过来，吃惊的看着他们：“难怪你们那天”

　　谢子良这时候也顿生福至心灵之感，看着沈翊晗分析道：“这么说李兰当时虽然被这个影子吓得半死，但是那个凶手的身影她太熟悉了，所以后来被你一提醒，她就一直琢磨，甚至不惜自己去顶罪？”说到这儿他的眼光慢慢转向一直低着头的刘栋，有些疑惑又有些不信：“但是她为什么认了罪之后突然死了？难道她也是被凶手给谁害死的？”

　　沈翊晗看出了谢子良的疑惑，放开夏梓萱把刚才那个玻璃小盒递给他：“这就是杀死李兰的凶器。”

　　“凶器？”谢子良惊异的看着手里那个黑乎乎的小圆环：“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李兰的死是个意外，但跟凶手也不是毫无关系。”沈翊晗的眼光一直盯着低头不语的刘栋，最后轻轻吐出几个字：“这是李彩仙的订婚戒指。”

　　果然，一直低着头的刘栋听到这句话，霍的抬起头来，紧紧盯着谢子良手中的玻璃盒。

　　沈翊晗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柔：“刘栋，是你杀了李彩仙对吗？”

　　“不，没有，我没有！”刘栋却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狂乱的摇着头嘶吼否认：“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没杀人，没有，没有，没有！”

　　在他这种近乎疯狂的喊叫声中，屋子里其他人却都不说话了，一时间空间安静的有些压抑。

　　在这种极端压抑的时候，谢子良的脑瓜儿却飞速运转起来，自己思索的极其兴奋整个事件竟然已经被他想个七七八八，不由推测道：

　　“看现在的物证和李兰的证词，李彩仙死亡那天，应该是和刘栋一起去了午夜蝴蝶，他们在夜总会门口意外被李兰看到过，进入午夜蝴蝶之后他们两人误服了致幻剂，而此时李兰因为一时好奇也偷偷跟上了他们，然后李兰看到李彩仙跑入了滑沙场，她也紧跟着跑了进去，却正好撞上了凶手杀人，李兰当时很害怕，也许没敢多看，可是那个身影她太熟悉了”谢子良停了一下看着夏梓萱：“这就像那天，你推测的，你当时说李兰疑心生暗鬼，才会不停琢磨，也许她就是那个时候才想通那个凶手就是刘栋的对吗？”

　　刘栋自己并没说话，反正他说也就只有一句，他没杀人。

　　所以这话是沈翊晗回答的：“可以这么说，但是你忘了一点，刘栋在我们以前找过她。”

　　啊？谢子良这次有点儿吃惊了：“难道刘栋那时候已经自己感觉到，李彩仙是他杀的？所以就给李兰投毒了？”

　　“你想岔了，”唐颜摇摇头：“那个时候刘栋确实还不知道自己杀了人，他去找李兰只是想确认李兰有没有见过他，而李兰手上当时正好带着她从李彩仙手上扒下来的戒指，她害怕被刘栋发现，一时情急就把戒指吞进了肚子，原本一个银戒指被吞进肚子也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可惜李彩仙的戒指是纳米银的而李兰又在电镀厂上班，很容易接触到一些化学物质，所以这枚戒指误打误撞就要了她的命。”

　　夏梓萱看着那枚黑黑的圆环，忽然脑子里跳出一个词“报应。”

　　只不过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些，可能连李兰自己都不会想到，她疯狂的斩断李彩仙的手，心心念念想要得到那枚戒指，却那么快就被戒指要了命。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杀了人的刘栋还没遭到报应，而只是剁手的李兰却已经死了，这样看起来似乎又有些不公平，难道只是因为他是误杀，就可以装傻，装失忆，逃脱惩罚？

　　陈煜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刘栋并不肯认罪，他只强调自己没有杀人，而他们手里唯一的目击证人李兰却已经死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却独独缺少了最关键的证据，这种案子办得是最窝火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各想心事，沈翊晗却伸手将长发理了理开口道：“刘栋我知道你是误服致幻剂，你杀她也非你所愿，但事实就是事实，凡接触必有痕迹，不会因为李兰这个人死或不死，就有所改变。”

　　刘栋眼睛垂得低低的既不说话，也不理他。

　　沈翊晗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刚刚我们说过，我们在李彩仙的口腔唾液里找到了衣物纤维和锰、硅、铬、镍，铁合金等金属粉尘。其中衣物纤维已经被证实是来自李彩仙工作的服装厂，那么那些金属粉尘又是来自哪呢？”

　　刘栋无动于衷。

　　谢子良却问了一句：“来自哪？”

　　“来自刘栋，”陈煜忽然一拍脑袋，兴奋地说：“来自刘栋所在的电焊厂，焊条！”

　　沈翊晗微微点头：“对，但是只凭一个焊条物证还是不够啊。”

　　刘栋的身体僵了一下。

　　“要是再加上李彩仙面部的那个刮蹭伤呢？”唐颜拿起那个玻璃小盒晃了晃也冒出一句：“我做了伤口复原，也比对了那个刮噌伤，伤口来自于这款一箭穿心的订婚戒指。”

　　“嗯，这样好像更直接了，我们现在已经证实有一只手，它带着这款戒指而且沾满焊条上的金属物质。”

　　谢子良觉得自己坐的沙发似乎有一些微不可查的颤动，他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听沈翊晗云淡风轻的继续问：“你们还有没有更直接一点儿的？就是可以全方位打击，一举歼灭的那种。”

　　全方位打击？这句话忽然让夏梓萱眼前一亮，她连想都没想几步走到刘栋面前，伸手就把他右手虎口上贴着的胶布一把撕了下来：“这是牙印，这是李彩仙临死前咬的牙印，是你捂住了她的嘴，是你将她给捂死了。”

　　刘栋的身体已经抖作一团，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我不知道，当时我耳边一直有可怕的声音在吼叫，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我只是想让那声音停下来，真的，我只是想让它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