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也觉得纪澄不可能那么早就敢对她动手。
“那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当我是你姑母吗?咱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人,我给你爹爹取信,让他来接你回去好好管教管教。”纪兰疾言厉色地道。
纪澄扫了一眼纪兰旁边站着的常姑姑,以及玲珑和玲珍,她这位姑母还真是不给她留颜面啊,纪澄淡淡地道:“姑母应该知道为何我突然出手对付你的铺子。”
纪兰眼中利光一闪,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呐,她本就疑心纪澄装傻,后来见她许久没有反应这才以为当日的事情她没有察觉,“真是会吠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吠。“
纪澄早料到纪兰会说难听的话,心里也不以为忤,脸色淡淡,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姑母对我做下那种事情,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纪兰脸色越发难看,扫了一眼常姑姑,常姑姑便领着玲珑和玲珍出去并带上了门。
纪澄继续道:“那日若非运气好,玲珍领我去的屋子里没有人,只怕这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现在还是我年轻的时候么?你这样的家世根本不用想嫁进高门,一般的人家也护不住你这张脸,只有进宫你才能保纪家高枕无忧。”纪兰声音尖利地道。
纪澄轻轻“哼”了一声,“即使这样,姑姑也不该用那样的手段。贵人微服私访,宫中一概不知,哪怕是起居注上也不会记录。便是真叫姑姑算计准了,我将来也抬不起头来,又不是正儿八经地选秀入宫,先淫后娶,我入了宫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话的。再且,宫中王淑妃和黄昭仪得宠,姑姑就能确信我会被贵人接入宫中而不是一夜*?”
纪兰不语,但眼睛只是愤愤地瞪着纪澄,好似纪澄欠了她天大的人情一般,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我当然知道姑姑是怎么想的,即使贵人翻脸不认人,也不够就是损失了侄女儿罢了,也碍不着你的事儿,反过来还可以推到我身上,是我自己不自爱。姑姑以为我说得对不对?”纪澄回视纪兰的眼睛道。
纪兰无言以对,色厉内荏地道:“你不识好歹,将来也不用求我帮你谋划。你要知道你不想做的事情,还有一大把的人愿意做。王悦娘已经进宫了,就在这几日就有旨意下来,你好好儿想想你还能活多久吧。”
纪澄听了大吃一惊,王悦娘都那样了居然还能进宫伺候建平帝?王家姐妹还真是每次都能令她吃惊。
王悦娘这事儿虽然让纪澄费神,但是最该费神的可不是她,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沈彻的个子算是沈家最高的,沈家的天若是塌下来,他自然是首当其冲。
芮钰弹了一曲琵琶,那秋波潋滟的媚眼儿都抛了无数了,对面的人却只是轻轻一笑,而且还有些神不守舍,她心里十分不舒坦,这明示暗示她都做过了,可是沈家二公子就跟滑不溜秋的鱼一样,压根儿捉不住。
便是中秋那夜,那样好的月色,月下对酌,他明明已经熏然,却连她一根手指都没动,若非沈彻那风流名声在外,芮钰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芮钰放心手中的琵琶,轻轻走过去,挤入沈彻的怀里坐下,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公子,后日平亲王府的百菊宴你可去?”
平亲王府的百菊宴在京城赫赫有名,差不多就相当于小型花魁赛。这京师乃是天子脚下,皇上对官员狎女支虽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可能就在他眼皮子地下像江南的苏杭那般大张旗鼓地给女支选花魁,这平亲王府的百菊宴就代劳了。
只因为平亲王和他的小儿子楚得一样,都是见着美人就走不动道儿的德性,他家的百菊宴原先本是好好儿的雅集,往来的不是王公女眷就是勋臣贵媛,现如今生生叫他两父子办成了花魁赛。
沈彻的手掌微微使力固定住芮钰的腰,“别扭了,当心闪着。”
芮钰嘟嘟嘴,又听见沈彻道:“知道了,我那一枝自然投给你,其他人的我也会想法帮你拉来的。”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芮钰红唇一噘,想亲沈彻一口,却见他头一侧,她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耳根上。
芮钰红着眼看着沈彻拿了她的手绢擦耳根,她“呼”地站起身,走到旁边桌盘的鼓墩上坐下,“公子既然嫌弃我这样的姐儿,当初又为何要来招惹我?”
芮钰说着说着就眼泪四下,心里为着沈彻的忽冷忽热而觉得特别委屈。说他对你好吧,他也的确对你好。温柔小意都做到了,她想要独一份儿的苏青瓷的词,他二话不说就给她弄了来,她想要已经去世的林大先生制的琵琶,他也费神给她将林大先生遗世的唯一的三把琵琶之一弄了来。有那不识好歹的登徒子非要强行闯她绣楼的,也被他狠狠收拾了去,再不敢在京师出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叫芮钰记在了心里。
可是你说他不好吧,他也的确太坏。这么就来他最多就是口头上开开她的玩笑,顶多就是伸手摸摸她的脸,再进一步的动作就没有了。别的芮钰不敢说,可是哪个男人见了她这样的女人能不动情?偏偏沈彻就是个例外,这叫芮钰心里哪个恨呀,这满京城的男人只要她肯费心的就没有到不了手的,却在她最想要的这人这里踢到了铁板,如何能不恨。
沈彻瞧着芮钰的脸,真是本事,即使是哭也是梨花带雨,脸上的胭脂一点儿也不花的。也不知这世道的女人是怎么了,倒比男人还着急,仿佛跟男人同了床就能拴住男人似的。
“你说得对,我不该招惹你,都怪我情不自禁。只是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接你入府是万万行不通的,若是让你别院而住,无名无分却是太委屈你了,即使有了孩儿也没法入宗谱。”沈彻道。
这番话听起来是情真意切,都是为了芮钰考虑,但芮钰何等人也,可不是王丽娘那样没经历过几个男人的小寡妇,说什么情不自禁,他又哪里不自禁了?“若是我就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你呢?”芮钰扑闪着大眼睛道。
沈彻道:“你这样的品貌才华还有天赋,无名无分跟着我就太委屈了。何况芮钰你从来不是甘于洗手作羹汤的人,那样的日子你过三年五年或许可以,但日子一久你就会腻的。”
“我……”芮钰想否认却见沈彻摆了摆手道:“别急着否认。”
“我将来会娶妻生子,可能三五个月都无法去看你,你可甘愿默默地等着我?”沈彻问。
芮钰答不上来,她是个好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甘心被冷落,绝对不可能。
“可是我已经老了,再也蹉跎不得了。”芮钰一脸凄惶地看着沈彻。
沈彻笑道:“谁敢说你老了?比十七、八岁的姑娘一点儿也不差。芮钰,你有野心,有天赋,困于一方内宅,不该是你的归宿,那样会消磨你的才情,将你变得面目可憎的。”
“那我该怎么办?”芮钰擦了擦眼泪问。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让人一路护送你,你不是说过想去南边的山里寻那里的小调么?还想去西域学异族的歌调,假以时日你必然能成为一代大家的。”
芮钰“呵呵”一笑,“就像方璇大家么?”
方璇其人真是一代传奇,据说她弹琴时可以引百鸟跳舞,而琴艺只是她精通的诸般乐器之一。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公推的一代大家,更传奇的是她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末了总会嫁人生子,收拾起所有的才华和天赋深埋箱底,她从江南的听月楼离开后,听说独自去了西域拜师学艺,想要综东西乐派所长,开山立派,追求属于她的乐章。
而方旋和沈彻的事情虽然少有人知,芮钰却恰好是知情者。
“你当初腻味了方璇大家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她说的,所以她就乖乖去了西域?”芮钰讽刺地笑道。
沈彻渐渐沉下脸,看着芮钰的眼睛道:“我没有腻味方璇,是她选择离开我的。”
芮钰脸色惨白地睁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自己差一点点就能赶上方璇了,可今日听了沈彻的话,她才明白其中的差别。方璇主动放弃了沈彻,而她却还在苦苦哀求他。
“当时我的确可以使手段留下她,可是她那样的人志不在嫁人生子,我尊重她的决定,也不想将她囿于闺阃之间。”沈彻道:“我知道你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对你说了刚才的话,如果是我看错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方璇既是芮钰的追赶的目标又被她视作对手,她一直都是以赢过方璇为目标的。沈彻这样说,自然激起了芮钰的好胜心,“我不会输给她的。”
“我从没说过你会输给她。”沈彻道。
“我需要考虑一段时日。”芮钰低头道。
“嗯,决定好了给我消息。”沈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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